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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諭病懨懨的臉頰,垂眸看著他們,目光中的冰冷無比刺骨,卻又真實存在,「你們想我怎麼說?」
角落裡穆笛的目光卻看向一些年長的閃蝶,言諭有種莫名的直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絨蟻們閃躲著目光,在整個帝國的眼里,蟲母冕下平靜而溫和,他是具有強大的攻擊力,但也是從不苛責蟲族的帝王,他把帝國放在心尖上,他理應當原諒。
絨蟻低沉的說:「為了帝國,我們可以將功贖罪。」
言諭搖搖頭,平靜的說:「可是帝國不死,死去的無辜閃蝶卻再也回不來了。」
絨蟻們被狠狠噎住了,言諭把手攥拳堵在唇邊輕輕咳了幾聲,手再拿開時,他的嘴唇有點蒼白,但是眸光里的鋒利無可抵擋,絨蟻們說不清心裡的情緒,是心疼他,也是怨恨為什麼閃蝶為王。
言諭感知的出來,愛與恨本就是一種東西,很難有長久保持的愛,也很難有長久保持的恨,恨和愛一樣短暫,只不過愛可以像連綿不絕的山峰那樣雄偉溫柔,而恨是徘徊在遠方的風笛聲,它那麼近,又那麼遠,兀自回還,帶來遠方混雜在喧囂里的哭聲。
並不很吵,但是很疼。
遜森哆哆嗦嗦地說:「對不起,冕下,我們家族能發達,有很大一部分仰仗了閃蝶羽翼的黑收入,那些年我們確實大賺了一筆,您如果需要,我們把錢還給您……」
「閉嘴。」
言諭深深呼吸著,這一瞬間他感覺到頭腦發暈,但是又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遜森根本沒有他表現的那樣愚蠢笨拙,不知道是否是他無心之語,但言諭的情緒確實被他挑動。
言諭不再多話,他很容易就調動了這里全部蟲族的精神力,他睜開眼,迷茫的視線是他失明的前兆,但是與此同時,無比清晰的精神力代碼從絨蟻們腦袋流淌出來。
「我不會要你們的命,死是最容易的事,活著才最痛苦。」
這一點,穆笛不應該很清楚嗎?但是直覺告訴言諭,不要說,至少不要在此時此刻提到穆笛。
言諭的聲音很輕,好像下一秒就會融化在風裡,「垃圾星都是流放的罪犯,有許多失去翅膀的閃蝶,有的是亞雌種,懷著蟲崽就凍死在了冰天雪地里,你們的絨蟻挖出蟲崽,拿去黑市賣掉,這樣的罪孽,我總要一筆一筆清算。不如,你們當中參與過滅蝶行動的蟲就去那里吧。」
遜森已經嚇得跪倒在地,「冕下,冕下請饒恕他們吧……」
其他絨蟻面如死灰,他們想不到言諭平靜溫柔的外表下是果決的心,他確實是一位帝王,對善良足夠寬容,對黑暗足夠勇敢,哪怕他年輕而美貌,但誰又規定帝王不可以美貌而病弱?
絨蟻們無法說話來為自己辯解,想求情卻只能弄巧成拙,言諭也不想聽,他要絨蟻家族還有絨蟻活著,至少遜森和塞坍要活著。他要挖出黑市一條黑色產業鏈,挖出雄蟲集市販賣雄蟲的違法勾當到底是誰在做,挖出星盜和絨蟻家到底有什麼關聯?如果可以,為什麼不能把獨霸一方的地產交還給帝國所有?
儘管此舉是動搖了絨蟻族的根基,但如果他們願意配合,他們可以參與到基礎建設中去,將豐富的建設經驗傳遞到星際的每一個角落。
這也是戴罪立功。
讓房價不再盲目暴漲,保障每個區域都有公立軍校,這些基礎設施本就應該帝國牽頭來做,將權力移交給總議院,不偏不倚,投票表決,不把任何公共事務管理權下放給家族,甚至閃蝶族也不行。
帝國不該是封建帝制,而是利益共合體,它之所以沒有演變成聯盟制度,最大的原因就是蟲母。
蟲母冕下是絕對的,獨一無二的王。
言諭也被蟲族忠誠的愛戴著,他若是不想當王了,第二天阿洛緹娜花園門口就會被抗議者圍得水泄不通。
既然如此,好吧,言諭想,就讓我來推翻封建帝制,社會的基礎運行得到更好的監管,就連吃不飽飯對蟲族都能得到一塊居住的地皮,在夜裡有個溫暖的屋檐。
言諭承認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但是誰又能說那種畫面不可以實現?言諭偏要去試試,哪怕用盡這一生也無所畏懼。
「把他們帶走吧,對不起,今天的晚宴我拒絕參加。」
言諭想要起身,他看向塞坍,塞坍雙目通紅地望著他,素來驕傲的雄蟲沒有說一句髒話,他有種脊樑不彎的感覺,也有深深的歉意,那個真實的眼神讓言諭不免動容——
「把塞坍和遜森留下。」言諭說,「遜森依然是監察官,但是塞坍,你與遜森一同擁有監察官的職責。」
塞坍愣住了,「是……」
副官和軍雄們看看彼此,他們來在於各大家族,深諳其中道理,冕下這一舉簡直是連根拔除了科里沙這一脈的根基,還留下了塞坍大少爺,絨蟻族盡知這兩位不合,冕下聰慧而擅於權衡利弊的能力,小小年紀可見一斑。
言諭很累了,站起來的樣子有些踉蹌,哈蘇納走過來,把他扶到輪椅上,推著他走出宴會廳。
飯菜已經冰冷,副官正準備帶著軍雄把所有絨蟻帶走,穆笛卻悄然跟出來,掏出雷射彈,所有蟲連忙後退,護住言諭,快速撤退到一公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