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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諭打開筆記本,儘管現在光腦更方便,但學習這種事還是用鋼筆寫更有感覺。
他翻開第一頁,是昨天他做的背景調查——蟲族最開始的發源地就在國境線上,軍部的駐軍布滿這裡,這顆FY-01編號取自於forever young,永遠年輕的星球,永遠年輕的神明。
可惜沒能年輕很久,至少眼前這片綠蒙蒙藤蔓植物纏繞的古老神殿就沒有。
言諭下了機甲,蹣跚著走進神殿,這裡有十八柱雕刻蟲神的乳白色圓形,立柱支撐起殿梁,似乎很多年以前,有過神明生活過的痕跡,被遺忘後也依稀保留了當年的景致。
言諭的思路也很高效率,想要打穿這次聯賽一定要了解FY-02的歷史,這種荒蕪星球不一定從哪就竄出來一隻星獸,而且這地方很難走,腳底的藤蔓大多數長滿倒刺,幾乎寸步難行。
很快言諭就覺得疼了,他坐在台階上休息一下,挽起褲腳,看著被割傷的腳腕,鮮紅的血冒出來,心說有點麻煩。
但是不太礙事,他抿著嘴唇,打開筆記記錄下來這種植物,然後用鋼筆簡易描繪出了藤蔓造型。
「這裡不對,這種藤蔓雖然也是根生於土壤中的易彎柔軟的草本攀緣植物,但是它的莖很細長,能直立,有自主意識。」
言諭的脊背有一瞬間的僵直。
一道空曠的聲音憑空響起,帶著海風拂面而過的輕柔,「冕下,不如我幫你畫?」
言諭:「……!」
言諭慢吞吞地回頭,安靜地注視著突如其來的聲音源頭。
那是一隻頭髮很長的蟲,暫且就稱呼他為蟲吧,言諭聞不到他身上的信息素,但他的容貌明顯屬於蟲族額頭的觸角是近乎於透明的顏色,很纖長,閒散地晃起來。
他的長發被有幾縷被編在一起,小辮子垂在髮絲里,紅的像是夕陽餘暉一般,恬靜的面容有種神性的美,身披著輕薄的白紗長衫袍子,胸口的交領右襟壓著左襟,露出深凹的鎖骨窩,斜斜倚靠在神柱上,很慵懶的姿勢。
他看起來很清瘦,靜靜地呼吸著,風吹拂他的長發披在肩上,寬大鬆散的袖子挽在他小臂上,層層疊疊的細紗堆積起來,雪白的長長衣擺又一直拖到腳尖,淹沒在倒刺橫生的藤蔓里,但是沒有被植物勾破。
言諭被他認出了身份,但是謹慎的沒有回答他,回過頭繼續畫筆記。
蟲族意識到了什麼,輕輕笑了一聲,不感覺意外,伸手摸摸他的頭髮,「我的存在不是幻覺,不信的話,您來感受一下我的溫度?」
言諭這才溫吞的把頭挪回去,嘗試著被他撫摸。
……他確實感覺到蟲族手心的溫度,很熱,像是活著的蟲族。
言諭這才稍微有點放鬆,輕聲問:「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蟲族的手指輕輕捏捏他的臉蛋,「我猜的呀,寶貝。」
「……」言諭抿著嘴唇望著他,他又不是小蟲崽了,他不信。
蟲族哈哈一笑,「好吧,是我聞到了你後頸的信息素味道,它開了一個角。」
言諭一悚,伸手去摸,果然開了個角,連忙按上,「謝謝。」
但是信息素抑制貼怎麼會開縫呢?
蟲族的聲音像風那麼輕,「您心跳的很快,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言諭老老實實地說:「有一點,您出現的太突然了,可以問問您是誰嗎?」
「我是這裡的原住民,別害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蟲族俯下身,徒手拿起土地里生長著的雜草,揉成一團,黏糊糊的一團深綠色混合物就被貼在言諭受傷的地方。
「這樣就好得快一些。」蟲族輕輕在他的傷口吹了口氣,笑著說。
言諭低著頭,感受到他溫和的氣息包圍著自己,那不是信息素,而是很清新的草木鮮花的味道。
蟲族就這樣陪著他度過了一下午的神殿採藥時光,他很和藹親切,光著腳在藤蔓上走,怪異的是他的腳沒有受傷,言諭還在想為什麼,就被蟲族抱了起來,摟著他的腿把他摟在懷裡,抱著他去採摘草藥,慢聲細氣的給他講解草藥的用途,語氣很溫和,很耐心。
言諭認認真真地用筆記本寫下來。
臨走時,蟲族把他帶到神殿外的山坡上,那裡是很平整的大理石路面,兩側種滿了奇異的金葉子樹,落英紛飛之下,他將一瓶墨綠色的液體塞進言諭口袋裡。
「這是一瓶毒素淨化精華,不知道你們……破碎星環?那裡,是不是這樣叫,反正可以中和清除FY-01星球的各種毒素和有害物質,具備生化抵抗能力,拿著吧,是好東西。」
言諭不好意思地說謝謝,約定自己下次再來時再見面,蟲族微微笑著說好啊,然後站著溫柔的揮揮手說再見。
言諭的身影化作一團粒子消失在空氣中。
蟲族靜靜的站在原地,他回到神殿,不遠處有殘缺的窗框,他拂去窗欞上的塵士,記憶里的往事一點一點浮現,被信仰、被質疑、被遺棄,那好像是發生在遙遠過去的事情,也好像是現在這一刻的影子如影隨形。
然而他沒有影子,陽光匍匐在他身後,他稍稍回顧就能聽見亘古的鳴唱,但他並不留戀這些,他讓過往的歲月像風一樣從他的耳朵和腦海中流過去什麼都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