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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蘇納還是生氣了,儘管他生氣的時候都沒有破口大罵。
言諭低下頭,卻感覺到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一些。
「王,」哈蘇納的聲音很沉,「您的衣服全都髒了,我們先去洗個澡,換套睡衣,這段時間,您可以想想該怎樣和我解釋。」
言諭的態度相當好,軟軟的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先生,你生氣了嗎?」
哈蘇納垂下眼眸看他,風涼颼颼的刮過來,吹動他流金的長髮,平素溫情的黃金瞳變得凝重。最後,他還是伸手,手掌輕輕落在言諭的臉蛋上,擦掉他的眼淚,覺得掌心很是滾燙。
他還是心軟了,放柔了聲音,「外面涼,我們先回屋再說。」
言諭心裡滿是謹慎,殊不知哈蘇納眼裡的他是什麼模樣的,以他現在的狀態,哈蘇納無論如何不可能再生他的氣。
年幼的王膚色幾乎沒有血色,接近於透明,黑細長軟的眼睫簌簌顫抖,黑頭髮凌亂地鋪在蒼白的臉上,五官平白生出一抹淒憐感,盯著他看的時候,狠狠撥弄了哈蘇納的心弦,叫他捨不得再責怪言諭。
花園中央庭院裡的僕從井然有序的工作著,下了兩天的雨終於停了,空氣清新而冷冽,他們清理庭院,做飯,餵白獅,絲毫沒有察覺氣氛的不對,直到有蟲好奇的往這邊看,這才被哈蘇納的低氣場嚇到了。
霎時間庭院裡靜的鴉雀無聲,低等雄侍們低下頭不敢看,哈蘇納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難言諭,而是把他帶回主屋,反鎖上門,把言諭放在窗邊看風景的軟塌上。
一天的時間,哈蘇納已經把主屋布置的豪華柔軟,把儘可能多的蠶絲織就的毛絨玩偶堆在角落裡。
言諭有些不知所措,哈蘇納脫下外套,收了傘,走過來,和他一起坐在窗邊,「王,」。隔著桌面,哈蘇納拉著他的手,言諭低垂著眉目,感覺到他手心舒適的溫度。
「抬起頭,看看我,我有話想對您說。」哈蘇納手背撐著下巴,以一種儘量很輕鬆的姿態,慢聲催促著他。
言諭不敢和他對視,但也大著膽子抬起頭,眼前,星空月光如洗,透過窗灑在哈蘇納身上,一雙狹長的黃金瞳托著金緞子似的發,劉海落下,有幾縷凌亂散開,他的樣貌完全不像是一隻暴虐的雄蟲,明明滅滅,幻夢如紗。
哈蘇納溫柔的聲音和他說,「王,儘管白塔賦予我教導您的權力,但對我來說,作為您的雄侍,我沒有權力管教您,您有絕對自主的權利。但現在我一定要和您說,如果您覺得很生氣,您可以等一會就殺了我。」
言諭吃驚,輕輕搖頭,「不要這樣說,對不起,是我的錯。」
哈蘇納摸摸他的頭,哄著他,「所以,王要不要和我坦白呢?」
言諭乖乖點頭,一五一十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哈蘇納,包括路上所見所聞,北部星域邊緣風化的界碑,信仰母神冕下的野生部落,他們歌頌蟲神的愛,沐浴在蟲母冕下的精神海療愈之下,並且渴望新的生命,在無垠無邊荒蕪的宇宙里,許多蟲族飽受煎熬,信仰是唯一的光芒。
聽說言諭帶著沙碧緹軍團長偷跑去迦藍星,哈蘇納俊美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段路途顛簸而遙遠,足有一萬光年,似乎他不能相信,這些驚駭的事都是由眼前這個安靜孱弱的幼崽做出來的。
確實,言諭舊病未愈的身體變得更糟糕了,抱著比平時要輕,好像風一吹就跑了。
哈蘇納捏捏他沒有什麼肉的手指骨,溫聲說,「您做的事情是對的,我並不想因此反駁您,但我生氣的地方不在這裡。」
哈蘇納很耐心,語氣也很擔憂,「王,您太大膽了,如果您半路病倒了怎麼辦?如果遇上星盜傭兵團,星獸潮,異族,甚至是發動機故障,隕石帶事故,不僅僅是您,連沙碧緹軍長也要被責罰,您知道嗎?」
言諭低落的點點頭,哈蘇納的語氣並不嚴厲,他知道他在擔心,於是抱著哈蘇納的脖子,悶悶地說:「先生,我下次不會那樣做了,如果想的話,我會先來找先生商量。」
王的擁抱充滿著眷戀和依賴,哈蘇納在心底長嘆一口氣,輸了,他雖然生氣,但他怎麼忍心責怪言諭?
哈蘇納只好認命的抱住小小的蟲母冕下,完全把他摟進懷裡,「知道錯就好,以後不要對我撒謊了,我應該是值得您信任的,王,請不要把我推開。」
言諭點點頭,心情好起來,然後哈蘇納把藥片堆積過來,「王,這些藥比起昨天的療效更強,您的病不能拖到第三天,明天一定會好的。」
言諭忍著苦乖乖喝了,又是一顆奶糖在嘴邊等待著,言諭溫順的吃掉。
哈蘇納繞過去,把他抱起來,去浴室,「不過,」他哄道,「王的做法非常正確,亞瑟亞種有了新家園,也對王非常感激,這一點很值得誇讚,側面來說,對您日後的統治非常有利,我不得不說,您雖然有些一意孤行,卻是非常有才能的冕下。」
言諭聽不太懂,但他知道哈蘇納沒有罵他,雙手乖乖的扒住他的脖子,鼻音濃濃地嗯了一聲,他又有點發燒了,軟趴趴地沒力氣,像只沒骨頭樹袋熊一樣貼在哈蘇納身上,小聲地哼唧,好像開始難受了,迷迷糊糊地叫哈蘇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