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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諭每次聽見他的話都會心情晴朗,他知道,伊黎塞納曾經是沒父親的蟲,他的生存技能很一流,雖然長相出眾,性情卻堅韌強悍,他的心胸寬廣,能容納一整個星河。
伊黎塞納能挽起袖子做一頓好吃的飯,能戴著護目鏡一身髒污油漬的製造機甲,也能戴上白手套在權貴們當中周旋,握著一高腳杯的紅酒,和遠年長於他的蟲們談笑風生,他進退有度,會放下身段,接受做任何不符合他身份的事。
以至於言諭只需要專心致志地做調研,其他生活上的瑣事都不用費心。
想到伊黎塞納,不知道他在中央星系好不好?
言諭有些擔心他,不過,他也只是因為圖書館這件事想起了伊黎塞納,面對著許許多多的蟲,言諭有自己的考量。
恰好白塔圖書館的館長也出門來,言諭望著他,感知到他身上和睦的氣息,覺得他會是可以解決這一難題的蟲,可以試一試。
一番寒暄後,言諭說出自己的想法——雄蟲也應該被允許讀書。
「被分配給雌蟲後,雄蟲們如果運氣好,他們可以在雌蟲家安然度日,如果運氣不好,可能遇見脾氣差又高高在上的權貴雌蟲,因為沒有智慧想辦法離開他們,下場也會變得……很悽慘。」
具體怎麼悽慘,言諭還真想不到,他回頭,桃花眼巴巴地望著哈蘇納,「我也不知道了……先生知道該怎麼形容嗎?」
哈蘇納輕輕嘆息,「知道,可是您要聽嗎?可能沒那麼愉快美好,我並不是很想讓您知道。蟲族的家族之間只是表面友善,實際上藏污納垢的事情不少,充斥著大量的狗血,畢竟雄侍是可以買賣的,他們本身就不值得被愛。」
亞雌們沒有發出聲音,但也沒有異議,這個觀念深入蟲心,言諭並沒想著去改變,他想做的是別的事。
言諭思考著,娓娓道來,「既然雄侍可以買賣,那麼也就意味著可以在很多家族中服侍,對嗎?」
亞雌們被他牽著思緒走,點點頭,「是啊。」「然後呢?」
言諭溫和地說:「被階級和智慧壓制的蟲總不可能一直這麼善良,他們沒接受過高等教育,不會讀書,不懂得道德法律,就會變成地下城那些常年乞討廝混的流浪蟲,甚至有可能一朝得勢,道德無法規範他們的行為,反過去欺壓他們服侍過的家族。」
「我想這不是白塔願意看到的結果。」言諭平靜的說,「一位有智慧,有學識,有修養,有良好品格的雄蟲,才是合格的雄侍,逆來順受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就算乖巧,也和機器無異。」
圖書館長認真的思考著,「冕下,您的想法很有建設性,如果能夠在全星系推廣實施,我想會大大降低雄侍的犯罪率,而且還會提升雌蟲閣下們的幸福指數,社會穩定度也會提高。但可實施度不一定高,您跟我來,如果您看完這件事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
言諭同意,拉著哈蘇納的手指跟著走了。
他不知道此刻星網直播間的播放量達到了多少,無數雄蟲和雌蟲湧進哈蘇納的直播間,在觀看他們心心念念的蟲母冕下時,也在思考冕下提出的問題。
觀看的蟲上有權貴,氏族,下有低端勞動者,垃圾星的流放囚犯,就連遠在破碎星環的因奈塔也在觀看直播。
因奈塔比他們要感受深切,他曾經從白塔逃出來,就是因為他自認是個怪胎。
他覺得白塔對於雄蟲總是過於苛刻,這雖然符合蟲族的思維方式,但因奈塔曾經在銀河系出差過一段時間,自從他了解到銀河系的人類習慣後,他就毅然決然地跟隨慕斯元帥進出戰場,偽裝成一隻雌蟲,參與軍政處決策,用自己的頭腦,為上戰場的雄蟲英雄謀取最大的利益。
他深愛著蟲族的文明,這片永不熄滅的璀璨星火。如果能夠做一點什麼,那麼因奈塔願意用自己的螢火蟲微光,點亮無垠荒涼的邊境戰場,在雄蟲精神力暴虐而至的短暫而波瀾壯闊的生命里,為他們留下一些光榮的事跡。
他早就該想到,言諭是多麼多麼特別的一隻蟲,讓他的心為他歡欣,為他牽動。
言諭來到一間別墅,蜂族的權貴正在挑選雄侍,館長低聲說:「您知道嗎?伊黎塞納殿下已經成為蜂族的監察官了。」
監察官死了才能選第二任,前一任是科里沙。
言諭茫然:「……發生了什麼?」
他還不知道幾位殿下合力殺死科里沙的事。
館長搖搖頭,「我們也不清楚,中央星系封鎖了消息。冕下,咱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言諭只好進去,他拍拍哈蘇納,指了指自己的腳,「好累哦,」他小聲耍賴,「先生抱抱嘛,不想走了。」
其實是害怕雌蟲們又給他塞雄侍,哈蘇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軟乎乎的,也暖暖的,俯身熟練抱起幼王,在所有蟲的簇擁和注目禮中進到別墅里。
言諭舒服的倚靠在他胸口,覺得有點熱,疑惑地用耳朵去蹭蹭,聽見哈蘇納隱忍的呼吸聲。
先生最近是怎麼了?總是覺得他哪裡不太對勁?
言諭根本想不到是自己在欺負哈蘇納,他只是乖乖的任他抱,直到他看見難以置信的一幕,下意識抱緊了哈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