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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你想不想我,我都好想你,好想你……
這句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思念二字太單薄,在深淵底部沉淪了四年,死里逃生之後,那麼多個不眠的日日夜夜裡,伊黎塞納都是靠著這份思念才活了下來。
活命的過程之曲折,契機之鮮有,伊黎塞納自己都不敢細想,他發誓,如果言諭不問,他一定不說,甚至他今晚的到訪都是個秘密,除了比絲倫們和哈蘇納,可能沒有蟲會知道他來過。
伊黎塞納確實聽見了門外雄蟲離去的腳步聲,那應該是哈蘇納先生,因為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和言諭身上的一樣,很明顯,這第一次發情期,言諭接受了哈蘇納的臨時標記。
伊黎塞納甚至不覺得難過,他很慶幸有哈蘇納先生陪在言諭身旁,雖然在宴會上他一聞到言諭發情期的味道就覺得頭腦發昏,不得不屢屢去衛生間逃避哈蘇納信息素的味道,但是他現在坐在言諭床邊,他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還好,你還活著,比什麼都讓我開心。
伊黎塞納忍著淚水,低頭輕輕親吻言諭的臉頰,他知道言諭不會醒來,祂沒戴助聽器,伊黎塞納可以盡情享受這個親吻,就像那年第一軍校的空教室里,他曾忘情親吻言諭的那一個吻。
溫柔的少年在他懷裡紅著臉縱容著他的胡來,也許就是因為少年的放縱,才讓伊黎塞納那樣肆意的掠奪祂的呼吸,當他完全展現了雄蟲的劣根性,霸道的,強勢的,完全窒息的占有欲,緊緊攥住祂雙手的時候,伊黎塞納將所有的隱忍克制都拋在一旁,那個時候時光緩慢安寧,靜謐美好,他們不曾想到,生死一別,便是八年之期。
但是伊黎塞納只吻了一下言諭的臉就抬起了頭,他沒有像曾經那樣親祂,他不再年少氣盛,而且,他已經一無所有。
蜂族內部早已選出新的監察官,他麾下的軍隊和艦隊也被分配走,所有的榮譽只剩空殼,一隻死去了的蟲,不再配得上如今美譽星際的帝王。
成為「何畔」,伊黎塞納並不後悔,他自始至終是蟲族,但是他比任何蟲都清楚異種的可怕,親眼看見了異種在星際間的肆虐,他產生了蟲族不該有的憐憫之心。
他誤打誤撞流浪在人類社會,本以為等待時機能回到蟲族,沒想到一等就是八年,四年前,他偽裝成一個深夜猝死的研究員人類「何畔」,知道了人類在尋找一個名叫「殺神一號」的實驗品,那個「殺神一號」像極了言諭,並且當年言諭遭遇的刺殺就是這批人的手筆,而他們現在仍未罷手。
沒錯,「何畔」曾是研究院的蟲族研究顧問,和柳峰一樣,都是知情的人員,他們混入安全局的隊伍,就是接受了研究院的秘密任務,為了「殺神一號」而來。
伊黎塞納忍著心裡的疼,基於人類與蟲族建立的新外交關係尚且良好,關係到星際之間的和平發展,他不打算把自己還活著的事告訴任何蟲,但他已經做好了和人類同歸於盡的準備,因此,他更不能再讓言諭知道他還活著,讓言諭遺忘他,是他最好的選擇。
喜歡不一定要告訴對方,深埋心底,何嘗不是一種成全?這份感情,他一隻蟲記得就足夠了,不為帝王添喜,卻為帝王添憂,伊黎塞納自認做不到。
就這樣吧。
伊黎塞納依戀地最後看了言諭一眼,輕輕起身,轉身離開。
然而,他的袖子卻被一隻手拉住了。
伊黎塞納瞳孔瞬間緊鎖,呼吸靜止,他不敢回頭,渾身的血肉在同一瞬間激烈顫抖、扭曲、膽戰心驚。
那隻手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是本能的,拽著他的袖口,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不要、不要……伊黎塞納緊咬牙關,虔誠的祈禱著,求你了,不要看見我,我會忍不住後悔,我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堅定……好想要吻你,好想要告訴你,我一直一直的,那樣愛著你……
「……去哪裡?」
「……欺負我看不見嗎?可惜了,我的左耳能聽見蟲的心跳,你的心跳,我很熟悉啊……」
帝王睡夢中輕軟的嗓音緩緩響起,因為發情期的緣故,他的聲線還有一絲溫柔的軟糯鼻音,稍微有點喘,帶著一絲得意的俏皮的笑意:
「當年偷親我的混蛋,終於抓住你了,這回……你可別想逃走……」
第94章
不是夢境, 指縫裡對方的衣物布料是真實存在的,所沾染的雄蟲信息素的味道很少見,並不是雄蟲們追捧的「骯髒」的、「馥郁」的、「霸道」的、「溫情」的、或是極具侵略感的費洛蒙味道,很不常見, 有種奢貴高雅的感覺, 像夜裡盛開的睡蓮, 矜持得不像高等級雄蟲。
一張對該雄蟲的形象側寫在言諭構想里迅速浮現,可以聯想到他有著清麗俊美的眉眼, 深邃高挺的鼻樑, 大概是蟲族裡也數一數二的美人, 如果哪個家族生出了這樣一位雄子,大概會突破雄雌的刻板觀念而非常喜愛他。
這些年,四大家族給他送過不少長相上佳的雄子, 明里暗裡希望他第一次發情期能用上他們, 或是為了權利還是私心, 言諭不予接納, 全都婉拒了, 並未看過一眼。
他每天忙於政務,意不在此, 也不想讓蟲族的血脈傳承觀念過於介入帝國的新派議會制政權,現在的帝國並非封建統治, 更像是改善過更和平的聯邦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