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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諭不知道怎麼說,只好錯開頭,撲到他懷裡,纖細手臂摟住他,輕輕把頭貼在他脖頸上,手指尖碰碰他的脊椎,想要治癒這道疤。不過也許那根本就不再是傷,而是哈蘇納身體的一部分,早已經無法治癒了。
言諭也是第一次遇見無法治癒的傷疤,他指尖顫抖著,輕聲說,「對不起。」
「……怎麼哭了?」哈蘇納一怔,然後失笑,溫柔的順著他的背,哄他,「乖乖,沒事的,都過去了,這不是已經好起來了嗎?」
「哪裡好?」言諭心裡卻感到難過,情緒很低落,一言不發,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他哭得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哈蘇納的指腹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濕潤,「遇見王,就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這都不算好,還有什麼是好呢?我總該知足的。」
然而門突然被推開,普棣闖進來,「王,哈蘇納先生,外面——」
屋裡的兩隻蟲齊齊看向他,普棣瞬間閉上眼,心說這回死定了,撞見了王和雄侍的私事,更何況那位美麗的雄侍還沒穿衣服,而王看起來眼睛紅彤彤的,若不是哭過,就是正在哭著。
普棣兩眼發黑,連聲道歉:「是我的錯,我實在太冒失了,我只想通報給王,第九區基地的基地長官想見您,但是被外交部長阿希亞攔住了,他們可能會打起來。」
普棣憋著一口氣說完,一睜眼卻發現王不見了!
普棣瞪大雙眼,只見華麗金輝的光耀之下,擁有奢靡羽翼的太陽女神藍閃蝶起舞翩翩,是幼小的王,他情急之下化為蝴蝶,輕輕落在哈蘇納的手心裡,扇動著羽翼,翅膀一閃一閃的,猶如藍色碎鑽撒滿了深藍的天鵝絨翅面,星光點點,美到讓普棣失去呼吸。
「王……」普棣第一次親眼見到王的原身,控制不住自己叫出聲,這簡直是藝術品,「您的蟲型,好美……」
哈蘇納雙手平展,捧著幼嫩的小蝴蝶,緩緩回過頭來看著普棣,纖長的睫毛也染上金池般的餘輝,好聽的嗓音變得很冷淡:
「出去。」
這一幕絕麗猶如古典油畫,但是普棣腦子裡弦繃緊,畫中蟲絕不是美神繆斯,他也不可能等到哈蘇納說第二遍。
他想起一件恐怖的事,哈蘇納去白塔之前不僅是竹節蟲監察官的獨生雄子,也是千金難求的一級傭兵,收割過不少蟲頭,也就是為什麼整個阿洛緹娜花園的雄蟲都聽從哈蘇納指揮的緣故,他們都很優秀,畢竟都是專門來服侍王的,可所有雄蟲都不敢忤逆半分,絕對是害怕他早些年浪跡星際的威名。
儘管哈蘇納管家平時很溫和,不爭不搶,但骨子裡雄蟲的暴虐迅猛無法改變,他只是為了王才學會收斂脾氣。
普棣乾脆利落把門關上。
言諭卻賴在哈蘇納手心裡不走了,感謝普棣為他解圍,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哈蘇納,他知道先生會縱容他的一切行為,絕對不會反抗,言諭擔心他隱忍著某些感受不說出口,這樣對先生不是很公平。
而且,言諭能猜到基地長找他做什麼,現在還不太著急去見那位估計很氣急敗壞的長官。
哈蘇納捧著他站起來,金髮如長河披垂下去,他邁開長腿,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如鑲嵌鑽石,他卻渾然不在意他的人類軀體還沒穿衣服,只在意掌心裡連翅膀都在顫抖的小蝴蝶。
「王?」
言諭不說話。
「言言?」
言諭有一點動搖。
「寶寶,」哈蘇納放軟了聲音,輕聲哄,「沒事了,變回來吧。」
言諭停在他指尖上,慢吞吞地扇翅膀,哈蘇納溫柔的看著他。
不行,言諭想,先生會著涼的,還是讓他把衣服穿回去吧。
看著小蝴蝶就是不肯變回小小少年,哈蘇納輕笑著搖頭,「小壞蛋。」
言諭就鬆了一口氣,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手心裡,小蝴蝶連翅膀都在放鬆,用觸角去蹭蹭哈蘇納的指腹。
哈蘇納莞爾,心情愉悅的接受了王可可愛愛的撒嬌。
既然王不想去見基地長,那麼哈蘇納會代替他去。
基地長在花園裡焦慮踱步,他的雄蟲屬下小心翼翼地跟著他,白獅警惕的看著他們,尾巴一甩,驅趕蚊蠅的同時也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另一旁的阿希亞一身黑西裝,在樹下躲夕陽那一點點光,他的皮膚蒼白,濃綠的眼珠變得更綠,語氣也陰冷的不無嘲諷:「你根本不可能改變冕下的決策,放棄吧,別看冕下平時病懨懨的,很柔弱,實際上脾氣倔的不得了,活脫脫第二個慕斯。」
基地長義憤填膺說,「冕下是在架空我的權利,我一定要討個說法。」
阿希亞嗤笑一聲,「總有蟲不怕死,也總有蟲不信邪。」
基地長挑眉道:「你和王很熟嗎?舌頭這麼毒。」
阿希亞抱起雙臂,想起那一夜奇妙的相遇,他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見過一面,王讓我感到驚艷,那時他還只是一隻幼小的雌蟲,如今卻是蟲母冕下,我也很想看看王的模樣,能親眼看著冕下成長,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基地長認為阿希亞是在拍馬屁,他不以為然。直到哈蘇納從殿門口出現,俊美的雄蟲簡直光彩照人,珠玉含光,金絲長發柔軟凌亂的披散著,修長脖頸有壓過的痕跡,一看就是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整理,剛才不知道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