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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就坐在床邊沒有說話,哈蘇納看見這個人類的背影,挺拔修長,漆黑的外套勾勒出優雅的身材,原本的黑髮勻速拉長、褪色、垂落,直到一頭雪白的銀髮披在身後直直拖到地板上,覆蓋了他來時的腳印。
男子俯下身,似乎在認真端詳蟲母的臉,但是他沒有去碰蟲母,哈蘇納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剛才的猜想是錯誤的,如果他是個狂熱的追求者,至少會去觸摸蟲母的皮膚,因為蟲族很難抵擋發情期的蟲母,這是一個共識。
但男子很能隱忍,至少在哈蘇納的角度來看,那男子大概是一位蟲母冕下的故蟲。
他有漂亮的外表,哪怕是蟲族,純白的長髮也並不常見,純白的蟲紋是高等級的殊榮,純白的長髮也是雄蟲性能力的外表顯化,哈蘇納只見過一隻蟲擁有月光般的白髮,珍珠一般華麗的蟲紋,那就是已經死去多年的伊黎塞納·科里沙。
哈蘇納靜靜地望著那一幕,金色的頭髮在夜風裡飄揚,他知道他應該離開了,站在這裡看著他們無異於自虐,可是他拔不動腿,他就那樣看著伊黎塞納一言不發坐在言諭床邊。
「何畔」,怎麼會是伊黎塞納?
藍星一直存在著各種實驗室,甚至有時候會拿蟲族做實驗,因為這個,議會上下議院一致認為人類這次的來訪不懷好意。
但是從接機開始,人類表現出的友善前所未有,順風順水的進入中央星系,第一件事並不是要求見蟲母冕下,而是要求參觀暗物質研究室,蟲族沒有為難他們,帶他們在外圍觀看了一圈後,便將他們帶去了宴會大廳,整個帝國都提高了警惕,幾乎將防備寫在臉上。
但是,沒有任何信息表明,伊黎塞納也混跡在人類團隊裡,這八年他沒有死,一直待在人類社會嗎?他是否已經背叛了蟲族?
原本屬於他的王權被言諭占據,如果不是言諭,那麼今天睡在這張柔軟大床上的一定是伊黎塞納,畢竟在他的兄弟之中,他是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那一隻,可言諭登基時,他心甘情願的放棄了,現在,是想回來搶奪王蟲的位置嗎?以伊黎塞納目前在蟲族的聲譽,他真的會是言諭強有力的對手。
哈蘇納想,如果伊黎塞納膽敢碰言諭一下,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伊黎塞納,哪怕成為罪蟲也在所不惜,蟲母冕下好不容易統一了軍權與政權,萬萬不可以被新王蟲分走政權。
在言諭的引領下,四大家族前所未有的鼎盛,竹節蟲族的監察官已經年老,族裡因為哈蘇納才稍微有了些地位,他催促著唯一的雄子哈蘇納早些與蟲母冕下生一些蟲卵,這似乎是每個族群對於高等級雄子的統一要求,希望他們在蟲母冕下面前獲得一些地位。
哈蘇納每次都推辭說冕下身體不好,不能抽取生殖腔里的卵子,但其實他自己知道,言諭心裡惦念著伊黎塞納,雖然那不是喜歡,也無關情與愛,言諭的感情被深深埋在土壤之下,對於關懷與愛護,祂屢屢回應,可對於愛情,祂毫無反應,只有昨晚開始的發情期,才讓哈蘇納意識到言諭確實有些情感遲鈍。
不知道言諭會怎樣對待伊黎塞納,但是,那都不是他該想的,他只知道,保護言諭,深愛言諭。
與此同時,帝國大廈酒店頂層。
安全局的工作人員們圍坐在一起,隊長宋玉沉默片刻,問:「你們也看見阿拉諾陛下了,說說你們的想法……何教授呢?他在聯邦研究院的時候不是最守時的一個嗎?裴律,你們倆住一層樓,他人呢?」
副隊長裴律看了眼手錶,「這個點兒了,該睡了,研究院那邊說何教授作息很規律,工作了四年從未遲到過,現在可能是睡著了,他住在二十八樓,總不可能從窗戶跳下去,那是個人都摔死了,宋哥,別擔心了。」
一名戴無框眼鏡的組員說:「我真想和你們說,我覺得阿拉諾陛下很像一個人,至少他的蟲母身份和他的長相讓我產生了懷疑,這是來之前,聯邦研究院內網給我發送的通緝圖片,希望我們在蟲族尋找這個實驗品的蹤影,你們看看。」
這位組員是安全局信息部的特派員,裴律信任他,便看著電腦念:「……聯邦研究院失蹤了一個戰鬥品,名叫「殺神」,編號1,通用稱呼是「殺神一號」,遺失在一次人類與蟲族的戰爭中……而且感染了蟲母細胞,是個男孩,失蹤那年……才六歲?這圖片……不就是阿拉諾陛下!」
圖片上的孩子有一雙標誌性的桃花眼,瘦弱的身形,從他剛出生到每一年都有相對應的照片記錄成長,每一年都是他自己,每一年都是坐在床邊的姿勢,膽怯而安靜,全然不是今天宴會上見到的溫柔從容的樣子。
宋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沉沉地說:「蟲族把這孩子養的很好,如果他繼續在實驗室成長,也許往後十年二十年的照片都是同一樣的吧。」
安全局的人們都沉默了,裴律敲了敲桌面慍怒說:「早該死去的實驗品成為了蟲族的蟲母,實驗室在搞什麼?我們還在和殺神一號談判?現在讓我們怎麼辦?繼續談判?他一怒之下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組員說:「研究院的意思是,蟲母不能留,至少這隻蟲母不能留。異種對我們造成的威脅雖然不小,但蟲族的威脅更大,只不過蟲族的科技比藍星發達,小道消息表明他們對暗物質的攻克小有成就,藍星需要這份實驗報告,把殺死異種的主動權握回手裡,否則,其實我們之間可以直接開戰明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