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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伊黎,那是什麼。」
言諭冷靜的嗓音動搖了伊黎塞納的決心,他幾乎從未陷入到兩難的境地里去,對他來說,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從未有過猶豫,也從不為任何決定感到後悔,他做就是做了,一切後果他都扛得起。
但是很顯然這一次他不敢這麼強勢。
「伊黎塞納,」言諭喊他的名字,柔軟的聲線變得清冷,「告訴我。」
懷裡的言諭疲憊的閉起雙眼,他的精神一直很緊繃,身體在疲倦和亢奮之間遊走,他沒有力氣了。
伊黎塞納還是決定告訴他。
比起隱瞞,他還是不願意言諭蒙在鼓裡,他有權利知道一切,也有權利自己決定對這些問題的看法。
大不了我安慰他,伊黎塞納鄭重的想,我願意用一輩子去照顧他,不論言諭是否因為真相而生氣、崩潰、悲傷,還是什麼別的反應,他都認了。
「……是雄蟲的脊柱髓液,蟲族的身體有65%都是蛋白質組成,15%的水,15%的脂肪,還有4%的其他物質,包括費洛蒙、信息素、和排泄物。對蟲母和雌性來說,剩下那1%是蜜囊和蛋白囊。對雄蟲來說,就是脊椎儲藏的黃金髓液。」
「黃金髓液不能再生。」伊黎塞納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輕擦去他眼角殘留的眼淚,「抽出去就是抽出去了,這是雄蟲生命的最後一道保障,在遇到生存危機時,髓液能幫助蟲族絕地求生,哪怕一年不吃東西也能活下去,被稱為生死存亡的最後一道關卡,和死神擦肩,搶一條命。而雄蟲會把髓液奉獻給心愛的雌蟲閣下,這樣的話,他就將自己的第二條命奉獻給了雌蟲,用自己的命,換對方活下去。」
言諭怔怔的聽著,伊黎塞納輕聲說:「你昨夜實在太難受了,哈蘇納先生用自己的髓液安撫你的信息素,這其實是個很長遠的打算,黃金髓液進入到蟲母腺體內,成為微型粒子包裹住蜜囊,形成一道屏障,這樣的話,以後你任何一個發育周都不會再覺得難受,不會再體弱多病。」
言諭低垂著頭,眼前閃現出他的身影,那麼溫柔的,修長的身影,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在圍著圍裙,在鍋台前做飯呢吧?炒鍋飄出來的煙嗆得他眼角濕潤,迸濺出來的油花在他手臂上燙成一片紅點,他耐心的一遍一遍翻炒,抽空還要去看看另一個爐灶上燒的湯鍋,那勺子舀起來一點嘗嘗,覺得味道淡了添些鹽,覺得味道咸了添些湯,然後蓋上蓋子,出了廚房,在客廳里看著鐘錶,坐著等待冕下回家。
言諭覺得心臟很緊,不知為何,他想起哥哥的身影,一模一樣的關懷和愛護,從來不計較得失,從來不曾對他有過苛責。他怎麼能、怎麼能承受這麼多這麼多的愛呢?明明他們也應該被好好愛著的不是嗎?
言諭悶聲說,「伊黎,我可能要先回家一趟,這邊……」
「交給我。」伊黎塞納按著他的後腦,把他扣進懷裡,「我先帶著溫格爾和楚然下去熟悉環境,1號深淵是污染程度最低的一個,你不用太著急去探索,下次來時,我估計已經攢了不少晶核了,都送給你,你不是最喜歡S級機甲了嗎?我留下的晶核都是S級的,你直接就能用,那些異種都很好打,我先給你一塊藍色的,是不錯的S級,你……」
伊黎塞納的話戛然而止。
言諭仰起頭,輕輕擁抱住伊黎塞納,「謝謝,但是我不要。」
他的手指順著伊黎塞納的後背制度裂縫處一摸,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的黏膩東西,言諭聞得出來那是血,傷口形狀摸著很猙獰,是異種的爪子撓出來的深深傷口,已經腫起來了。
「你受傷了,怎麼不說?」言諭垂下眼睫,輕聲說,「是怕我看見會丟臉嗎?」
「也許是吧,」伊黎塞納感覺到言諭在治療他的傷口,沉沉地說,「但我不想讓你為我牽掛,你為帝國殫精竭慮的太過了,身體又那麼病弱,我不想打擾到你。」
他又說:「晶核你拿著,你要是不拿的話,我……我就欺負你了。」
「怎麼欺負我啊?」言諭哭過之後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糯糯的,帶著點鼻音,很認真的問。
伊黎塞納一低頭,將唇湊在他臉頰旁邊,極近的距離,似有若無的呼吸,無一不在說明,伊黎塞納所謂的欺負,就是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這算哪門子欺負?」言諭懨懨的搖頭笑道,「我還以為你要揍我。」
伊黎塞納無奈的笑了笑,架著他的胳膊站起身,言諭坐的時間久了,兩條腿有點沒力氣,腳腕也開始發麻,伊黎塞納扶他坐在石圍欄上,蹲下來,揉搓著他的腳腕,小腿,和大腿,給他活血通絡。
大概五分鐘之後,言諭恢復了行走能力,他們從石碑後走出來,才發現軍校生們已經觀察這裡很久了,看見他們的身影,連忙背過身各忙各的,實則都在探討伊黎塞納和「安然」這一隻雄蟲和一隻「雌蟲」幹什麼去了。
楚然混跡在軍校生里,像個攪渾水的,打哈哈說:「還能幹什麼?肯定是打怪獸去了,別看了別看了,都散了吧啊!」
溫格爾默不作聲,看著深淵底部,捏著手裡的晶核,那也是一塊S級晶核,伊黎塞納那塊是從深淵底部取上來的,溫格爾這塊是在地表挖地十餘米挖出來的,星獸已經死了幾十年,心臟里的晶核依舊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