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言諭問:「哥哥,那是誰?」
言諭指著小雄蟲的背影,乖乖地趴在慕斯的胸膛上,上將制服的銀扣和勳章都是硬的,把他柔軟的臉頰印出了星星。
五顆星星,是哥哥的軍銜,周圍的蟲族都在看慕斯,言諭感覺到他們對慕斯的崇拜和喜愛,看起來,蟲族是一個慕強的種族,軍校里的學生是荒星系的縮影,凡是等級高一點的蟲族都會選擇上學,逃離荒星系,而慕斯無疑是荒星系的英雄。
言諭聽見慕斯的心跳,有點快,好像很緊張。
言諭曾經在實驗室里看見過蟲族研究報告,蟲族的心跳比人類要快三倍,雄蟲體溫比人類高3攝氏度,雌蟲的體溫比雄蟲高一點,大概在40度左右,所以哪怕是蟲族裸露出來的胳膊,也是偏高溫的。
儘管心跳雜亂,上將的表情卻很鎮定,黑眼圈帶著幾夜未睡的疲倦,看著陌生的小雄蟲。
慕斯抱著小言諭往回走,「他是閃蝶家族一支旁系血脈的雄子,比你大一點,他雌父是螳螂家族的雌蟲,雄父是一隻長尾大蠶蛾,因為混血的緣故,他的精神力等級很高,卻也極度不穩定,開學之前,招生辦要求他做了好幾次抗壓測試。」
慕斯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他有些站不穩,只好張開兩指按揉太陽穴。
這個動作和慕瀾很像,但又有很大不同,慕瀾的手背上沒有戰爭遺留下來的槍傷,也沒有隱約凸起的青筋,慕斯身上那種力量感,有能壓制一切的強大壓迫力。
言諭抿著唇,閉上眼睛,試圖治癒慕斯。
溫柔的治癒力緩慢地包裹了慕斯,慕斯先是愣住,然後咬緊牙關,呼吸愈發急促。
起初他想要拒絕這種舒適,可他忍不住渴求接受溫暖的療愈。
他隱忍著呼吸,很快就壓抑不住悶哼的聲音,側頸開始出現藍色微閃的細小鱗片,那是沒有神經元的蟲類外殼。
言諭摸上去是冰涼的,慕斯也沒有任何感覺,言諭看著這些鱗片一點點攀爬至下頜線,如同在脖子上鑲嵌一層燒藍,順著脖筋往緊閉的軍裝制服裡面延伸生長,將白皙的皮膚完全覆蓋住。
慕斯緊閉嘴唇,後背的軍裝甚至被頂起來,兩側蝴蝶骨好似真的化為蝶翼,頂端生出了鋒利的骨刺,層層疊疊刀一樣的細芽,密實的軍裝布料看起來要被撐破了。
閃蝶的羽翼雖然絢爛,他們殺傷力卻異常巨大,骨膜厚重,骨骼纖維粗糙,全部展開時足有四米多,甲片邊緣尖銳而寬大,划過星獸的脖子時,獸血會噴濺到閃蝶的羽翼上,蝶翼變得美麗而猙獰。
那是蟲族士兵榮耀的勳章,也是隨時會送命的可怕圖騰,他們擁有鋼筋的外殼和善於進攻的結構,那是星河進化史賦予蟲族的美妙基因。
慕斯低沉的聲音很疲憊,「謝謝,言言,這是這些天以來,我最舒服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我要死了。」
尖銳的蟲鱗片很快攀爬至耳根,在他眼角處開出一朵朵嗜血的藍色碎花,襯著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沉靜冰藍的眼眸,像是機械化無生命的純血戰士,堅無不摧的蟲族將軍。
言諭的眼皮也在打架,這次治癒慕斯比起上次還要勞累。
也許是他的身體素質太弱了,無法治癒超過一隻蟲族。
言諭虛弱的抱著慕斯的脖子,把頭輕輕靠在他鎖骨上,小聲說:「……哥哥,好累,我想睡一會兒,好嗎?」
「好。」慕斯抱著他,懷抱化作搖籃,將他細弱的身體完全攏入懷中。
小蟲崽在依賴他。
這樣的念頭讓慕斯上將的心被狠狠揉了一下,他想起最初見面的時候,小蟲崽甚至都不想叫他「哥哥」,一種細膩的快樂炸開了煙花。
慕斯沒有想像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小幼崽的一聲「哥哥」而開心起來。
言諭沉浸在這個溫柔的懷抱里,像躺在出生前的膜泡里,很安全,這讓他想起了很多記憶。
人類,蟲族,星獸,異種,星空下每一個獨立的個體,有獨特的運行機制,人類社會的人人平等,放在蟲族顯然並不合適。
他們是雄蟲,這沒有很大關係,言諭本身並不在意自己是雄蟲還是雌蟲,因為有了家,言諭願意接受這一切。
「哥哥,」他似夢非夢,輕輕說:「我要上學了,卻對蟲族了解不深,你給我講講好不好?」
「好,你想聽什麼?」
「那就,先給我講講蟲族的王吧……」
「好。」
慕斯一直抱著他,大步流星回到飛行器,把小蟲崽抱進被窩裡躺下,小蟲崽像是真正的幼蟲一樣蜷成一團,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溫順地蹭蹭他的手掌心,嘟囔著慕斯聽不懂的話。
那些話很輕,很淡,被風一吹就散了,落在風中里,像是一瓣瓣飄落的薄荷花。
薄荷花的花語是「為了那永不消逝的愛,我期待與你再次相遇。」
小言諭說的,是人類的話語。
慕斯曾在人類士兵的口中聽說過這種語言,來自遙遠的藍星,生命安然棲息的國度,那裡是言諭再也回不去的家。
他沒有家了。
慕斯的掌心裡是柔軟細膩的皮膚,小幼崽很可愛,不像蟲族一樣堅硬醜陋,是柔軟的。
慕斯被小蟲崽蹭著,他的心也跟著軟了,手指梳理著言諭被汗浸濕的黑軟頭髮,像講晚安故事一樣,輕聲細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