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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失明了。
「言言,」伊黎塞納的手指順著他的頭髮,語氣焦急,「你怎麼樣?」
言諭早就適應了這一片漆黑,他只是不適應伊黎塞納的懷抱,他抱得太緊了……
言諭拍拍他的手臂,乾咳著,輕聲說:「我看不見了,沒事的,等下就好了。」
聽見這話,銀髮的雄蟲跪在睡袋上,他顫抖著手指撥開言諭額前的劉海,眼前的他簡直脆弱到一觸即碎,蒼白的臉頰滿是冷汗,眼睫毛像蝴蝶羽翼一樣顫抖著,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伊黎塞納抱著他的肩,額頭頂著他的額頭,閉著眼睛安慰他:「乖乖,我帶你找這裡的低等級蟲族,他們一定有辦法治你的病,上次……上次在荒星,就……就是它們的草藥……」
伊黎塞納話都說不全,聲音顫抖著,他第一次紅了眼眶,打橫抱起言諭,拉開帳篷,一抬頭,他看見了一幕難以形容的場景。
綠洲五百米開外,低等級蟲族如山一般雄偉壯觀的身體矗立著,不知道在這裡等待了多久,一雙雙漆黑的複眼在黑夜裡綻放別樣的顏色,直勾勾地盯著伊黎塞納懷裡的少年。
它們只是不敢打擾,但它們感受了王的危難,義無反顧地來到營地周圍,冒著被機甲迫擊炮炸成粉碎肉沫的危險,默默無言地守護著王。
看見那名雪白的少年一臉強忍疼痛的模樣,低等級蟲族再也無法忍耐,躁動不安的跺地。
伊黎塞納抱著言諭展開翅膀,懸於半空中,六翼蜂翅第一次展現了原本的模樣——
巨大的,恐怖的冰藍色翅膀,長達百米,隱有流光,所有的骨骼堅硬嶙峋,血液是無比刺眼的鮮紅,邊緣長滿倒刺,導風層清晰分明,意味著六支翅膀一旦全部扇動,一整個綠洲都會被他拔地而起,草皮翻出三丈高。
這是無比震撼的一幕,蟲族的非人類外觀帶來了狂野的戰鬥力,他們成為宇宙星際霸主,絕非偶然。
他抱著蟲母冕下,誇張的體型對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所有的蟲族,蟲母冕下到底有多麼柔弱,只有雄蟲一個翅膀尖那麼大。
伊黎塞納只扇動一對翅膀就快速飛到它們面前,所有低等級蟲族的眼睛都盯著他懷裡的纖細少年,口器不安的攢動。
王很難受,很痛苦,他疼的幾乎難以呼吸,攥緊銀髮雄蟲的袖子,咬著嘴唇不肯吭聲,眼角已經變得濕漉漉的,沒力氣的軟軟陷進雄蟲懷抱里。
低等級蟲族憤怒了,尖銳的蟲肢插入地下十米深……它們忍無可忍,見不得王受一點疼,那簡直要了它們的命。
它們太暴躁了,伊黎塞納無法與它們交流,懷裡的言諭卻一直很安靜,他可能是疼到說不出話了,無神的眼睛茫茫然張開,眼淚在他眼眶裡打轉,就這樣看著伊黎塞納,伊黎塞納的心就這樣被狠狠勒住。
「伊黎,」言諭目無焦距,茫然地說:「我這是在哪?外面風很急,好像有很多雄蟲。」
伊黎塞納低頭,輕輕在他鬢邊親吻,哄著他,「別害怕,它們不會傷害你的,我陪著你。」
「哦。」言諭忍不住嗚咽一聲,蜷成一團,「……很癢,你親我了是不是?」
伊黎塞納真的哭笑不得,他怎麼疼成這樣了還能注意到這個親吻呢?
這回的偷親失敗,伊黎塞納很溫柔很溫柔的說,「對不起。」
言諭的臉頰一下子紅了,支支吾吾的哼哼著,他頭疼,更依賴抱著他的懷抱。
聽見言諭痛苦的聲音,低等級蟲族完全等不了了,直接低下頭,張開口器,小心翼翼從伊黎塞納懷裡搶走了王,含在嘴裡。
可是它的口器太過於恐怖,而且口水分泌物具有強腐蝕性,完全不能碰到王。
這隻蟲族犯了難。
這可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
這麼幼嫩的皮膚,這麼可愛的王,低等級蟲族根本不敢用力叼,又怕叼不住王,急的焦頭爛額,團團亂轉。
總不能像獸人族那樣去叼王的後頸皮,那里還有王的腺體,千萬不能被弄傷。
它愚鈍的腦子想用蟲肢去摟他,可是蟲肢上有倒刺,容易把王割傷。
它太沮喪了,都怪它長得太大,太笨,連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
所有蟲族一層一層圍上來,似乎在譴責它,也在譴責自己。
可是嘴裡的王卻沒有放棄自救,他摸到了旁邊的一條堅硬口器,然後挪了過去,雙手軟軟的摟住了它的左邊口器。
那是一條粗狂的吸管狀鈍圓角口器,沒有任何傷害,王迷迷糊糊地把頭靠在上面,很安心的不動了。
這隻蟲的瞳孔猛然收縮,然後小心翼翼彎曲口器,把王摟在兩支口器交叉的網兜里,不讓他掉下去。
然後撒腿狂奔。
伊黎塞納眼睜睜看著一群低等級蟲族像退潮一樣全部撤退,朝著東方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去,像逃命一樣快,震懾的一整個綠洲星獸們落荒而逃,生怕被踩死。
伊黎塞納回頭看了一眼營地,看見了站在帳篷前的溫格爾,兩隻雄蟲遙遙相望,此刻無言。
伊黎塞納回過頭,跟隨蟲族部隊離開,把營地這邊交給溫格爾收拾,他知道溫格爾會為言諭保守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