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在言言的哥哥們面前坦白心事,雖然讓蟲羞恥,但並不後悔。
他真心喜歡言諭,儘管他沒告訴過言諭,也沒有告訴過任何蟲。
「我知道殺死雌蟲閣下是犯罪,殺死陛下更是大錯。」
素來冷靜自持的殿下緊緊地咬住下嘴唇,雙手擱在沙發上,沒有再為自己找補什麼藉口,他就是承認了。
少年低著頭,卻硬著頭皮,挺著脊樑,剖開自己的心,一字一句坦白著自己的錯處。
儘管那錯誤來源於對蟲母冕下的保護。
閃蝶們看了眼彼此。
慕瀾終於緩和了表情,說,「殿下,雖然這件事是您的不對,但也不是什麼彌天大罪,我們會替您隱瞞的,王朝已經更迭,過去的歷史總有沉痛,該忘卻的就不該回憶起來了。」
伊黎塞納的目光卻有思慮,考慮了一陣子,站起身,單膝跪在地上,這是蟲族道歉的方式,沒有貴族會屈尊跪另一個同等級別的貴族,伊黎塞納也只跪過一隻蟲,那就是言諭。
「請你們不要將我殺了雌父這件事告訴冕下,好嗎?」
伊黎塞納娓娓道來的語氣有著雪一樣輕的柔軟,雖然伊黎塞納一慣是以好脾氣形象出現的,但其實他是強硬的、果斷的、不動聲色的。
他很少這樣用溫柔的語氣說話,慕修上一次聽到,還是伊黎塞納抱著幼崽狀態的言諭,說好聽話哄他開心的時候。
慕修觀察著他的神色,那種神情在慕斯身上非常常見,伊黎塞納還小,也許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具備許多上位者的潛質,首先就是他的善良,還有他的難懂。
也怨不得伊黎塞納,這都怪科里沙,把閃蝶族殘害的七零八落了,自己的雄子也放養著長大,伊黎塞納沒有雄父也沒有雌父,自己一隻蟲帶著個老管家在荒星系摸打滾打,什麼髒的苦的累的都得咽下去,可不得變得難懂了?
慕斯心裡莫名回想起曾經見過的蜂族幼年蟲崽們,它們剛出生時都是毛茸茸、胖乎乎的一小球,在蜂巢里軟彈彈的追逐著玩鬧,依偎在雌父和雄父的懷抱里撒嬌耍賴,因為飛不起來,所以壓彎了草葉,在土地里快活的打滾兒。
慕斯忍不住就想,伊黎塞納剛出生時大概也是只白藍色的小胖蜂,很可愛也很笨拙的模樣吧?
可是小蜜蜂從未有過被關心的感受,他小時候,沒有一個長輩讓他依賴,如今縱然權柄在握,也總像是沒有家,做事情義無反顧,不留後手。
上次合作攻打流浪星系的時候,慕斯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衛星傳輸畫面里留下他率領遠征軍絕地反殺的背影,那背影有著不破敵軍不回還的架勢,慕斯一直將那段視頻保存著。
其實慕斯對他印象很好,不亞於哈蘇納和溫格爾。
言諭一路從荒星系走到今天,拖著副殘破的軀體,光是這份意志力就已經卓群了,能在短短一年之內就得到蟲族四個大星系的支持,和他的魅力脫不得干係。
而伊黎塞納一直都在,言諭的每一個生命轉折點他都沒有缺席,甚至在危急關頭,伊黎塞納能捨出自己的命去幫助言諭。
慕斯想,伊黎塞納還是一隻沒長大的蟲啊,他那副臉紅的樣子,道歉時誠懇的態度,還有述說真心時的眼神,都讓慕斯為之動容。
慕斯還仔仔細細看了伊黎塞納好幾眼,他對六殿下的了解比慕修和慕瀾要多,儘管從前沒有蟲,以後也沒有蟲疼愛伊黎塞納,但是不出意外的話,伊黎塞納將是未來蟲族帝國最耀眼的星辰之一,兩百年之內最難以預測的未知數,是個有前途的、不錯的S級雄蟲。
同理,伊黎塞納能成為言言的好朋友,自然和他的品性脫不開關係,慕斯倒是覺得有趣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小言諭,恰巧言諭察覺到他的視線,眼神一對上,慕斯就感覺到了言諭隱隱約約的擔憂。
慕斯私心裡認為,言諭值得伊黎塞納這樣做的。
言諭從小心事重,不論是擔心哥哥的精神力是不是平穩,還是擔心伊黎塞納會不會死在哥哥們的盤問之下,他都會將這些一般蟲族不會在意的細枝末節掛在心裡,然後用春風細雨般的方式,以某種形式關心過去。
他很愛言言,比言言想像的還要愛他。
慕斯閃過身,遮擋住了言諭的視線,對著伊黎塞納,眸里難得帶著些寬縱的意味,心平氣和扶起他說,「殿下,你先起來吧。我仍然有個疑問,你是否在1號深淵遇見了什麼意外?我看您一直戴著手套,這不是您的禮儀。」
伊黎塞納沉靜的說:「沒有,您多慮了。」
慕斯卻眼尖地說:「您把手套摘下來讓我看看。」
伊黎塞納卻輕輕搖頭,「我如果摘下手套,會讓室溫頓時下降3-5度左右,給大家帶來溫度上的困擾。但是您放心,我的身體沒有問題。」
伊黎塞納仍舊堅持地說,他低著頭行了一禮說:「失陪一下,元帥。」
少年眼眶灼灼,銀髮凌亂,臉因為提起塵封的心事而泛起紅暈。
伊黎塞納轉身走到星艦艙內的盥洗室,輕手輕腳地把自己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