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頁
伊黎塞納永遠停留在了少年時期的模樣,在言諭的夢裡,雪白長發的少年安靜的坐在鋼琴前,回過頭,微笑著看向青年的帝王,猶如冰雪逐漸消融。
溫格爾和楚然每次來看望他,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伊黎塞納,有一次他醉了酒,恍恍惚惚地把手放進酒杯里,隨後就覺得臉頰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緊接著他被雄蟲的信息素所包裹。
手指從冰涼的酒液里換到了溫熱的酒液里,言諭的指尖也有被小魚啃食的錯覺,他茫然的想要把手抽離出來,卻遭到了小魚的反抗,一下一下啄他的指尖,讓他忍不住曲了曲手指。
酒精讓他沒有顧得上許多,當時他想,好調皮的小魚,算了吧,就那樣閉上眼睛,在夜裡昏昏睡去。
會有這樣綺麗詭譎的夢魘,言諭並不覺得奇怪。
八年了,言諭沒有再聽說過伊黎塞納的消息,深淵下方無法探到底,搜救隊在下潛到地殼時都未搜索到屍體。
是言諭親口說停止搜索的,因為那些來自於蜂族的搜查隊員不要命一樣搜尋伊黎塞納的屍體,言諭看不過去,必須強制停止他們的行為。
那之後,言諭親自下潛,也未曾找到那隻小胖蜂的屍體。
深淵的彼岸是什麼?言諭想,是永遠回不來的夏天,是回憶里永不會褪色的照片,總之,不會是冰冷的地獄。
言諭只好等。等他的死訊,或是等一個再也等不來的回音。
但是也有一件事值得高興。
那就是帝國與星際其他種族八年之內相安無事。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言諭對政務的要求很嚴格,對自己也要求非常苛刻,但他並不太要求其他蟲一定要像自己一樣。他知道自己並非聖賢,也不對自己不抱很大的希望,畢竟,努力去改變現狀不一定會改到最好,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統治一個帝國在急速發展的時代里立住腳跟,在平靜祥和的基礎上再創造那麼一點小精彩,已經是難得的可貴。
議會的議員們年齡參差不齊,對帝王的心態也褒貶不一,但是總歸這八年裡,所有蟲族都吃飽穿暖,不再無家可歸,說明帝王具備一定的前瞻性,漸漸的,他們也開始在維持秩序的基礎上想一些小巧思,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說大話,一步一步朝著目標發展,各種惠蟲新政策倒也是小有起色。
言諭對此很滿意,睡在寢宮裡的時候,也對新的一天有所期待,昨夜入睡之前,言諭還喝了一些乳蟲產的奶,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但是此刻,有件別的事擾亂了蟲母冕下起床的計劃。
凌晨四點,帝星的薄暮總是微涼,昨夜有北風,王庭里靜悄悄一片。分明是冬季,雪花紛飛的季節,卻有一簇火苗,在蟲母冕下的寢殿裡穿堂而過,悄然燃燒。
身體的異樣,像太陽升起一樣,緩慢蒸騰著熱浪。
言諭忍不住發出一聲隱忍的呼吸,美麗的長睫驟然掛滿了汗珠。
……怎麼,回事……?
言諭本能地揪緊被子,頓時覺得熱,熱到難以呼吸,熱到甜辣與酸楚一起從骨子裡鑽出來。
他縮成一團,咬著不知道什麼東西,不讓自己再發出聲音,從腹部最深的位置開始,熱度像一隻善於啃食巢穴的蟻,順著他的四肢百骸,一路逃竄。
想要用手去碰碰,卻意識到深處的位置,用手是碰不到的。
……是生殖腔又怎麼了嗎?
言諭忍不住抱著自己在被子裡蜷成一團,額頭熱汗大顆大顆冒,電光火石之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蟲母生命里的第一次繁殖期到了。
繁殖期,也就是蟲母的發情期,蟲母的身體在渴望繁殖,渴望征服雄蟲,或是被雄蟲侵略。
怎樣都好,只要有就好,完全發育成熟的蟲母體無比寬容。
只要有,就能順利度過這一天,這一周……
渾渾噩噩的思緒飄飛……這個危險的念頭在衝擊他的意識,言諭迷糊的想著……
生殖腔渴望著擺脫意識的束縛,不斷向帝王傳遞著混淆他思緒的觀念,身體深處那一小塊作祟的生殖腔,對於想要被澆灌的意願非常積極。
它不安分,一根根拔除了蟲母大腦里名為「理智」的神經,讓帶著蟲母繁殖期信息素的味道,傳遍一整個寢殿。
好在門是鎖著的,雄侍們都聞不到。
……不能是今天。
言諭咬著嘴唇,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今夜是迎接前線戰士歸來的晚宴,慕修接替沙碧緹軍長掛帥的第一軍團,剛剛攻下帝國與銀河系之間的第一顆星,阿爾佳文星,為那裡的貧瘠領土冠上了蟲族的名字。
不出所料,異種還是在星際里泛濫了。
阿爾佳文星是異種侵蝕最輕微的一顆星,慕修和慕瀾從軍校畢業後,慕瀾加入尖峰部隊,成為一名特種戰士,慕修則考入破碎星環附近星球的分軍團,常年駐紮在那裡。
這是慕修出征的第一場仗,很難得是場勝仗,國民的情緒因此高漲,對整個蟲族來說,第一軍團就是帝國的功臣。
言諭要親自迎接他們。
頭戴冕冠,身披長衣,手握權杖,坐在王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