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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悄然來臨,米拉們嚴正以待,一波接一波的出去巡邏,蟲子們摘回了乾燥的枯草條,揉合成蓬鬆柔軟的厚墊子,鋪在了蛋的底部土壤上,儘量維持著空氣里的溫度。
但是誰也沒有孵化蟲母蛋的經驗,不知道蟲母需要多高的體溫,外面天寒地凍,物資短缺,米拉蟲族們自身的脂肪很少,它們的蛋不需要孵化,而且不要求溫度。
相比之下,蟲母蛋太嬌貴了,要知道全蟲族就這麼一顆寶貝蛋,真是捧在手心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米拉蟲族急得團團轉,伊黎塞納知道蟲母蛋的孵化溫度至少要在40度,這個溫度只有變溫蟲族才能達到,伊黎塞納雖然是冷血蜂類,但他也有辦法逼迫自己達到40度。
他撥開米拉蟲族們,坐在石階上,解開自己的衣服,同時催動著精神力提高體溫,然後輕輕的把蟲母蛋抱在肚子上,用上衣將祂罩進肚子裡。
米拉蟲族們看見他肚子上一瞥而過的傷口,發出擔心的嘶嘶聲。
為了防止蛋從衣服底下滑出去,伊黎塞納還用繩子綁住了自己的腰,把蛋揣在自己懷裡,掌心帶著滾燙,輕輕地撫摸著蟲母蛋,他眸中無盡的溫柔,亦有劫後餘生的疲憊。
米拉們看著這只素來冷峻的雄蟲,看起來,他沉默而強大,不會說很多安慰的話,只是低低的垂著睫毛,用那雙沁了蜜水的藍眼睛望著,一下一下摸著這顆蟲母蛋。
一隻老米拉嘶鳴著說:「你不是體溫高的蟲族,如果你的體溫燃盡,你就會凍死,不能這麼燃燒自己的精神力。而且你的傷太重了,再不醫治的話,蟲母蛋還沒孵化成功,你就先耗死了,蛋也活不了。」
伊黎塞納搖搖頭,不理睬米拉蟲族們七嘴八舌的數落聲,固執地用體溫養護心愛的蟲母蛋。
「沒有祂,我不會獨活,」伊黎塞納低聲說,「我這條命不算什麼,我可以什麼都不是,但祂必須得是蟲母至高無上的蟲母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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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的軍隊遵循了言諭生前的遺願,帶走了大部分的異種,重新將安寧還給了銀河系。
慕斯安排好了善後工作,阿加沙主動請纓,義無反顧地帶著艦隊掃除剩下的異種,他紅著眼睛,腦子裡一遍一遍浮現出言諭的笑靨,近乎自虐一樣回味著他的音容笑貌。
可是他也看見了言諭死前與伊黎塞納那驚天動地的一吻。
在這之前,沒有蟲知道他們倆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也只有在墜落天際那一刻,這些塵封多年的往事一篇篇揭開,浮出水面,生死存亡之際迸發出的愛情,讓戰場上無數蟲族動容,悲痛,他們擁抱著墜下天際的身影,是本世紀以來蟲族心裡最難言的傷痕。
阿加沙知道自己早該放棄,但是如果可以,他想親自向言諭說聲對不起,還有,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
蟲族軍隊展開了鋪天蓋地的星際搜索,沒有蟲知道伊黎塞納帶著蟲母冕下的屍體去了哪顆星球,邊境線上三千多顆星球,必須一顆一顆排查,有高等級居住的搜查速度快一些,沒有的就必須使用軍隊搜查。
慕斯和蘭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母巢星,沒別的原因,母巢星基礎設施完善,有修繕好的母巢,而且離銀河系最近,伊黎塞納應該會選擇這里,他們得快點趕到,因此,他們帶著第一艦隊全體軍士趕往母巢星。
和他們想到一處去的還有哈蘇納。
哈蘇納安頓好了議會事宜,馬上帶著護衛隊以最快速度趕到母巢星,循著記憶,回到母巢。
他有些失魂落魄,母巢的溫度卻相當溫暖,米拉蟲族們用身體抵禦著寒風,將母巢團團圍住,這說明言言的屍體就在這里。
哈蘇納不知道自己怎麼走進母巢的,直到他看見伊黎塞納抱著一顆蛋,而言諭的屍體不知所蹤。
冬夜的晚上總是寒風凌冽,伊黎塞納就這樣抱著這顆蛋,眼皮疲倦的垂下來,一動不動。
整個帝國都知道蟲母冕下去世了,所有蟲都在哭喪,悲痛欲絕,這消息不可能出錯,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顆蛋,就是言諭,否則伊黎塞納不可能拋棄言言的屍身,反而守著一顆蛋,當成寶。
一定是神明的力量。
哈蘇納顫抖著聯繫了慕斯,說明了情況,慕斯尤為激動,沙啞地說,讓他們在這里等待艦隊到來,沒有護送,言言和伊黎塞納一刻也不能離開米拉蟲族和護衛隊的保護。
哈蘇納也正有此意,掛斷通訊後,他腳步放輕,半跪在地上,輕輕撩開伊黎塞納的衣角,取出熱呼呼的蛋,把蟲母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乾草絲里。
伊黎塞納大抵是太累了,一刻不停地守著這枚蛋,眼底一圈烏青,渾身上下都帶著傷,肚子上也有細碎的傷,一道深深的傷口裂開,血液染紅了蟲母蛋的殼。
他應該是一直在忍著疼,體溫越高,血液流通速度越快,但是為了不讓蛋受涼,他有些失血過多導致昏迷了。
哈蘇納輕嘆一聲,細心摘掉了他頭髮里混雜的草屑,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袍,罩在疲憊的伊黎塞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