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安平之戰,孟德何故發笑?
在外等候的西園軍八校尉依次入內,上軍校尉蹇碩已經在堂中。
袁紹、鮑鴻、曹操在前,另外四位助軍校尉和左右校尉跟在後面。
蹇碩跨出兩步,與七人同列。
劉宏目光在前面四人臉上瞥過,開口道:「黑山賊人阻我歸途,現命西園軍將之擊潰,蹇碩為主將,代我出征,誰為先鋒?」
先鋒大將,基本就是曹操與鮑鴻裡面選,袁紹沒有領兵經驗,而後面幾位,資歷差了一些。
曹操思慮一二,此戰乃是西園軍第一戰,雖然是新軍,訓練不足,但貴在裝備精良,為了這支軍隊,劉宏可下了血本,對付黃巾殘餘一般的黑山軍,應該綽綽有餘了。
曹操不動聲色的看了鮑鴻一眼,這位以前的右扶風,穩健的狠,從不與人相爭,看他樣子,似乎對先鋒沒有任何興趣。
而自己的髮小袁紹,則躊躇不前,一手握著劍,手指緊捏微微泛白,腳步卻始終未敢邁出去。
既然你們無意,那我曹孟德就不客氣了!
心裡想著,曹操跨出一步,回道:「操願為西園軍先鋒!」
「好!典軍校尉勇略可嘉,便以你為先鋒,率典軍本部,進兵安平!蹇碩率領全軍,務必殲滅黑山軍!」劉宏下令,已經不是王芬所說的馳援冀州郡縣了。
既然選擇交戰,那便一戰平之,一勞永逸的解決黑山軍,以揚無上將軍大漢皇帝神威!
曹操即刻引軍入安平,劉宏對戰事也頗為好奇,改變了明日啟程的決定,選擇了於西園軍大軍一齊進軍。
如此,也算劉宏御駕親征。
但這可把王芬急壞了,劉宏此舉,相當於他與西園軍一直在一起,加上執金吾,以他那兩三千人的義兵,恐怕難以發難。
很快,曹操進兵安平的消息便傳到已經在安平周邊屯紮的張牛角耳中,張牛角雖缺智謀,但並不蠢,黑山軍也絕非黃巾起義時的流民部隊,就算戰力偏弱,他還有人數優勢可以彌補。
在黑山軍師的布局下,張牛角布了一個口袋陣,並且在口袋前布置了一些戰力低下的隊部,用以誘敵。
等西園軍先鋒擊敗了他們,放鬆警惕,鑽入口袋陣之時,黑山大軍再形成包夾之勢,能充分發揮兵力優勢。
張牛角對軍師的計謀十分滿意。
曹操要行軍入安平,與黑山軍相遇還需要數日時間,但快馬騎哨已經將曹操、蹇碩的王師動向送到廣平。
郭嘉看著輿圖,心說:那劉宏倒還有幾分膽量,竟然令西園軍戰黑山軍,而且竟是以曹操為先鋒,倒是有趣。
郭嘉盯著輿圖,什麼部署都沒有安排,而是接著等第二封哨報。
然而第二封哨報的消息,卻令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劉宏竟然緊隨西園軍出發了!
如此一來,不僅丁原率領的執金吾一直隨身,西園軍主力也離得太近,王芬必然難以得手。
王芬此人,雖然剛直勇烈,但不愚蠢,說不定刺殺劉宏的行動就此作罷,然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是與黑山軍戰了一場,到頭來,說不定還護駕有功,繼續做他的冀州刺史。
區區黑山軍,即便人數眾多,或許可以對西園軍造成一些損失,但威脅不到劉宏,劉宏若是安然無恙,這顯然與主公期望的目標有悖。
怎麼能叫主公失望呢!
「來人,備馬!」
……
曹操行軍數日,已逼近信都,這兩日時有戰事發生,不過皆是黑山軍小股兵力遭遇,應該是黑山軍偵查部隊,曹操率騎兵只需一擊,便能殲滅。
眼看著離信都越來越近,曹操心生一種不好的直覺,敵軍號稱勢大,可他遇到的對手幾乎毫無戰力,事出反常必有妖,曹操覺得這個先鋒,進展太順利了!
「停止進兵!」
曹操看了看日斜西山,殘陽似火,當即下令:「今夜在此紮營!」
軍中佐吏提醒道:「將軍,天色還亮,可到信都城外紮營,更為安全!」
曹操當然知道這一點,但心頭疑慮未消,也不好直接說出,怕影響士氣,於是故意笑道:「呵呵呵,話雖如此,但將士們趕了一天路,該多一些休整,此地隨時會遭遇黑山……」
「殺!」
「殺!」
喊殺聲突然四下而起,曹操生生將未說出的話咽了回去,向前望去。
前方突破之後,許多旗幟高高舉起,隨後人馬譁然而出,大概看來,竟有數千。
側翼坡上亦是如此,兵馬旗幟,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其人數,竟有數倍於曹操。
「怎會如此?騎哨為何無報?」曹操鬱悶道。
他明明派了騎哨探路,為何還會遇到埋伏?
「撤!快撤!」曹操下令。
尚未交戰,此時抽身還來得及,就算黑山軍追擊,傷亡也會少很多,畢竟他們缺少戰馬,也缺少弓箭。
若是死拼,陷入黑山大軍包圍,恐怕要全軍覆沒。
曹操當機立斷,選擇撤退,心知他距離中軍並不遠,天黑前就能到達,屆時黑山軍亦不敢再追。
張牛角騎在馬上,看著曹操率領的西園軍「訓練有素」整齊有序的撤退了,嘴裡罵罵咧咧道:「竟是個草包,連一戰之勇氣都沒有!」
軍師再其身後,笑道:「當機立斷,此人必擅用兵,若遲上一刻,便陷重圍。」
軍師語氣之中,也有淡淡的惋惜,就差那麼一點,再前進一點點,或者再遲滯一點點,皆能圍殲這數千官軍。
「軍師,魚兒遛了,該當如何?」張牛角問。
「那便再設一次網,或許會有別的魚兒來。」軍師不假思索道。
「還是這?」
「就這!」
……
曹操率軍撤退,黑山軍追殺了一陣,便放棄了,黑山軍體力普遍沒有官軍好,追不上也正常。
曹操一跑,幾乎跑回了正在紮營的中軍營地。
不過他沒有去見蹇碩,也不覺得自己吃了敗仗,勝敗乃兵家常識,寡不敵眾很正常,能將士兵安全帶回來,曹操覺得這是撤退勝利。
黑山軍避開騎哨埋伏,倒是令他疑惑,王芬不是說他們在攻縣城麼?
同時反思:今日卻有疏忽,若不是那一絲不安直覺,恐怕真的要陷入重圍了。
也有了對策:明日重走此路,黑山軍必然不會想到故技重施。
翌日,曹操早早的啟程,踏上了征程。
「將軍,此路危險,恐還有埋伏!」佐吏提醒道。
「昨日賊人奸計未得逞,必然敗興而歸,不會再設伏,我偏反其道而行之,再走此路,賊人安能預料!呵呵!」
「將軍高見!」佐吏趁機拍了一記馬屁。
率軍行進約一個多時辰,便重新來到了那片地,曹操抬手,示意部隊停下。
他望了望前方坡地,又忘了忘四周坡地,這些緩坡並不阻礙道路,只是阻礙視線,冀州一馬平川,除了樹林,很少有地方能埋伏兵馬。
「你們幾個,上坡看看!」曹操下令道。
數名騎兵小跑過去,開始上坡。
曹操笑了笑:「哈哈~我就說此地不會再設伏,若換了我用兵,便二設伏兵於此,再令一軍截我後道,必叫那自以為是之人束手就擒!哈哈哈!」
笑音未落,一陣喊殺聲傳來,竟然是從後方傳來的!
曹操猛然回頭,見一支兵馬有上千人,直接截住了他退路,當他再朝前望時,卻見上坡偵查的數名騎哨,已經只剩馬了,而他們的屍體已經滾落,身上還插著數支箭矢。
「不好!我又中計矣!」
「將軍,我軍已陷包圍!」
曹操看著四面圍來的士兵,抽劍而出,嚷道:「眾將士,隨我殺出去!」
曹操喊著,勒馬轉向,朝後退去。
他的意思是朝後殺出去,因為那邊兵力最為薄弱,以西園軍裝備,殺出去輕而易舉,只要不被合圍,四面受敵,曹操依舊有信心。
他縱馬沖入攔截之陣,揮劍喊死數人,殷紅血液濺滿了握劍的手,曹操心頭一陣火熱,當即喊道:「隨我殺!」
騎兵隨曹操殺入,軍備之差立即體現,黑山軍的長兵器過少,幾乎不能對騎兵造成有效殺傷,而騎陣沖入,對防護不足的黑山軍無疑是滅頂之災。
雖然黑山軍士氣很高,無畏的衝鋒,收攏包圍圈,但此時曹操已然率軍突出重圍。
見識到黑山軍戰力之低下,曹操一不做二不休,再度調轉馬頭,率領騎兵殺了回去。
「賊人不過如此,讓他一計,也奈何不得我曹孟德,隨我殺!」
曹操再度引兵沖入,援護步兵撤退,幾個輪迴殺下來,已滿是汗水與血污,黑山軍雖然殺了不少,但前方那緩坡後,依然源源不斷有士兵衝出。
短兵相接之後,西園軍傷亡也開始增多,曹操殺出一片空地,望著血浪翻飛的戰場,刀兵金鳴不絕於耳,呼喊與哀嚎之聲此起彼伏,握劍之手不由得緊了緊。
「或許能立一大功,但敵眾我寡,傷亡亦會不小。」
正在曹操猶豫要不要撤退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呼喊——
「孟德勿慮,袁本初來也!」
曹操回首一望,見袁紹正率軍趕來,在其身後,是遮天黃塵,以勢看來,足足有上千騎兵。
這便是西園三軍的待遇!
西園軍主力分上中下三軍,上軍由蹇碩統領,中軍由袁紹統領,下軍由鮑鴻統領,曹操這個典軍校尉便是差了一個檔次,至於助軍,那基本是湊數的,連兵都沒有招滿。
雖然不是首次見,但依然一陣眼饞,於是舉劍揮舞。
「本初!曹操在此!」
袁紹領兵接應,與曹操合軍一道,對著黑山軍就是一通衝殺。
曹操原本以為袁紹到來,黑山軍很快便會潰敗,然而事實與之前一般,黑山軍並未如他所料。
兩軍一直戰到黃昏,雙方皆死傷慘重,精疲力竭,才堪堪罷兵離去。
當然,黑山軍的死傷慘重,才是真的慘重,只不過和總兵力一比,區區一戰之損,又反而顯得不足道也。
曹操與袁紹引兵而回,渾身骯髒疲憊不說,精神也不夠振奮,明明殺敵過多,卻沒有相應的喜悅。
「黑山軍士氣,遠遠超出我所料,今日斬獲頗豐,卻始終未能將之擊潰!」曹操在馬上說道,言語中也透出一絲無力。
「快哉!此乃紹首次陷陣殺敵,便能斬首數千,快哉!」袁紹興致比曹操高出不少,還帶著點興奮。
曹操無奈一搖頭,「本初此番模樣,倒令操想起了潁川之戰,與波才一役,堪稱驚心動魄,即便過去數月,也難以忘懷。」
那一戰,算是曹操平黃巾第一戰,可惜是晚上,雖然火光滔天,但波才大軍潮水般湧出,生生將曹操所率之軍衝散,確實驚心,不過首戰便取得如此勝利,確實也如本初這般心情雀躍。
「十年磨劍,終有一試,明日你我二人再與黑山軍戰,定要將之擊潰!」袁紹笑道,頗有些意氣風發。
曹操卻是另一種心情,半年來不停交戰,他的直覺已經很準,有的仗能打,有的仗不能打,黑山軍若是容易潰敗,今日便潰敗了。
傷亡是明擺著的,他們沒有潰敗,那隻說明一個問題——
這點傷亡,對黑山軍來說,算不得什麼。
也許是一成都不到。
「本初,依我看,黑山軍之勢,絕非兩三萬這麼簡單!」
見曹操突然嚴肅,袁紹也沉下心,回道:「孟德何出此言?」
「黑山軍戰力並不強,僅僅比黃巾軍稍高,但今日之戰,黑山軍看似死傷慘重,士氣卻未動搖,反倒我軍,死者近千,幾乎人人帶傷,明日切不可硬碰,王芬之情報,恐有誤!」
聽曹操這麼一分析,袁紹也覺得有理,曹操領兵更有經驗,這一點他是認可的。
「孟德身為先鋒,若是不戰,豈不落人口實?」
「本初啊,領兵打仗,絕非意氣用事!」
對於曹操模稜兩可的回答,袁紹不是很理解,夜色下沉,前方營火已亮,回營了。
兩人一齊回道中軍帳中,卻見除他兩人之外的西園八校尉,竟然都在。
大塊頭的蹇碩坐於首座,面色陰沉,而其他人,臉色皆不是很好。
有事!
曹操與袁紹同時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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