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西涼軍入三輔,劉宏的悲慘生活
寒露到霜降,種麥就慌張。
如今秋收已過,田間地里,又開始忙碌不停,換種冬麥。
今年依舊是旱年,常山郡糧食均產並不高,但勝在今年開出了許多新地,加上郡府統籌農事,治安穩定,產量比去年高出不少。
倒是圉縣風調雨順,獲得了豐收。
按照約定,降兵歸還借的糧食之後,再付以利息,依舊有不少餘糧。
其中有不少人,秋收之後,便聲稱要去投效蔡氏的大女婿,劉擎公子,以後替公子種糧,就算選擇留在圉縣的,當地大戶得了好處,收穫比往年都穩定,也樂意繼續按照這種模式進行生產。
劉擎在元氏待著,繼續關注各地動向,田豐忙著郡務,沮授忙著釀酒,田豐每次回元氏,皆會數落一番沮授,雖然他名義是上官。
郭嘉如今是廮陶長,與趙雲高順朱靈三將追著黑山軍入了中山郡,將萬餘黑山軍圍困於盧奴縣與上曲陽縣之間的一座山中。
而郭嘉,也堂而皇之的在盧奴縣外紮營,時不時還帶兵入城逛逛。
自前中山相張純叛逃之後,中山郡便受刺史部直接管轄,如今刺史王芬在逃,一時間,中山各縣各自為政,黑山軍來了,也只知閉門緊守,倒是郭嘉的到來,很受他們歡迎。
歡迎到什麼程度,郭嘉說是奉銀錢與女人以迎。
難怪郭嘉出這趟差,都不捨得回來了。
王芬尚未落網,他與曹操本就是舊相識,其中蹊蹺,劉擎心中有數。
他不過是想藉機留在外面而已。
至於王芬的繼任者,是交趾刺史賈琮,頗有清廉美名,正從交趾趕來,據說他途中將車輛帷布揭去,以示遠視廣聽,察辨美惡,以正刺史之名。
劉擎表示:會來事!
既有本事,又會來事,這種人才劉擎還是很欣賞的。
一場綿綿秋雨至,劉擎在廊間觀雨,雖然雨導致自己不能外出,但絲毫不討厭。
因為這年頭雨水實在過於珍貴!
「秋露墜兮潤枯井,高風起兮飄舊琴。」
一聲悅耳吟誦從身後傳來,劉擎會心一笑,轉過身去。
「夫人好興致!」
蔡琰嫣然一笑,似乎看出劉擎心有所思,這幾日,劉擎便時常望南邊,更準確的說,是望西南。
「夫君在想什麼?」
「我在想長安,涼州叛軍再度攻入三輔,也不知如今是何狀況。」劉擎道。
「不是說韓遂馬騰久攻陳倉難下麼。」蔡琰道,這條消息的信報,還是蔡琰念給劉擎聽的。
話雖如此,劉擎也知道,但還有一個不確定因素——
董卓的西涼軍。
……
渭水河谷上游,皇甫嵩正率軍追擊王國敗軍,韓遂馬騰雖是不甘,但皇甫嵩殺到之後,也徹底放棄了陳倉。
兩人都清楚,這一退,今年必然無法再攻漢了,因為冬天要來了。
「左將軍,我軍已追出百里,再追,可就入涼州地界了。」長史梁衍提醒道。
「此戰頗有斬獲,沿途殺敵,怕有萬餘級,實乃大功一件!仲穎不隨我同追,可惜了,哈哈哈!」皇甫嵩笑道。
「將軍,此事不可過於宣揚,董卓如今位高權重,已非過去草莽豪傑,豁達慷慨,駐紮陳倉軍營,我已發覺他與將軍有些嫌隙。」梁衍提醒道。
皇甫嵩回想了一番,確如梁衍所說,他數次與董卓溝通,似乎他都不配合自己,曾經的他,可不似這般。
是因為如今位高權重?還是因美陽之戰居功自傲?
皇甫嵩歷來不擅長揣度人心,乾脆不想,隨意說道:「不管了,反正陳倉之危已解,你我也算不辱使命,至於下一步,陛下恐會令我收復漢陽郡,乃至整個涼州。」
「收復涼州,如今已經秋收,軍糧倒是充足,只是這點兵力,不夠!」
「走吧,先回陳倉!」皇甫嵩下令,停止追擊,收兵返回。
這時,一匹快馬沖至皇甫嵩跟前,匯報導:「啟稟將軍,前方出現一支大軍!」
大軍?!
皇甫嵩與梁衍目光雙雙放大,「是叛軍嗎?」
那騎哨稍稍一想,回道:「是雜軍,既有漢軍甲冑,又有羌人皮革。」
「那便是了!」皇甫嵩道。
漢陽郡失陷,加上馬騰倒戈,本就有許許多多的漢軍加入了叛軍,用漢陽郡的護甲武器,也正常。
「人數幾何?」梁衍問道。
「數人同列,一眼望不到邊!」騎哨道。
皇甫嵩與梁衍對視一眼,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這是叛軍的援兵?
好像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速速退兵!」皇甫嵩下令。
……
李傕引著眾頭領,一路高談闊論,率兵東進。
之所以叫頭領,是因為還有封,李傕說了,等日後為董州牧立了功,再封將軍。
來的路上,收了不受流竄的羌人加入,特別進入右扶風地界,明顯增多,李傕判斷,應該是某位羌人首領又打進右扶風去了。
「這羌人在右扶風又吃癟了,也不知道是哪個部族的。」李傕說道,對於路過求收留的羌人,李傕照單全收。
「你是哪人?」李傕揪著一人問。
「湟中人。」
這已經是十幾個了。
湟中人的戰鬥力,李傕還是見識過的。
「你們頭是誰?」
「韓遂。」那人答道。
韓遂?他又打進右扶風了?李傕有些詫異,不是剛拿下漢陽郡麼?這就又打進三輔了?
不過看樣子,又敗了,這一次,不知道是張溫還是皇甫嵩。
「大哥,那韓遂在涼州名頭可不小!」一旁的郭汜提醒道。
「嘁,名頭不小,不照樣被董將軍擊垮!只要你們跟著董將軍,不對,董州牧,別說區區將軍了,高官厚祿,錢糧女人,應有盡有!」李傕嚷道。
「嚯!嚯!嚯!」
其餘幾名頭領也紛紛附和。
「高官厚祿我不想,主要養得起手下弟兄,還有我侄兒與婆娘,就滿足了,武威那地方,豈是人待的!」張濟帶著一頂皮革帽,帽檐還裝飾著獸毛,那是妻子鄒氏親手為其做的。
「張濟兄果真是個顧家的主兒,連婆娘從子都帶著,你們都學著點!哈哈哈!」李傕取笑道,「要我說,等我們功成名就,什麼婆娘沒有,中原的婆娘,難道會比涼州荒地的黃臉婆差嘛!哈哈哈!」
「李傕兄此言差矣,那是因為你沒見過……」
王方剛想說出張濟婆娘是個極品絕色,卻被張濟一槍尾打斷,兩人是同鄉,也相熟,王方頓時明白了張濟用意。
這是想藏嬌,於是轉口道:「你們是沒見過他侄兒,年紀輕輕,就耍的一手好槍,我猜我們之中,不少人都不是其對手呢!」
「真的假的?」
「王方,你就吹吧,你這吹牛功夫,我們可早就見識過了!」胡軫笑道。
「不信你可以試試!」王方不服氣道,張繡不在此處麼!
眾人望向默默跟在張濟身後的張繡,見其別著一槍,目光堅定的望著前方,好似根本沒有聽見眾人在討論他。
「李傕兄,湟中義從乃是韓遂軍精銳,即便是美陽之戰,亦是全身而退了,若是此戰敗了,說明韓遂敗得很徹底,將軍可差人打探,將之收攏!」韓遂老部下樊稠建議道,也將歪出去的話題重新拉回到戰事方面。
「言之有理!我雖沒有親自交過手,但湟中義從在漢軍中名頭極響,那周慎將軍,遇之幾乎屢戰屢敗。」李傕道。
李傕率眾人領大軍,一路東進,除了潰散的羌人軍隊,還有路徑的戰鬥痕跡,加上加入羌人的介紹,對右扶風也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
「我原本打算與董州牧匯合,不過,既然皇甫嵩孫堅等將軍皆駐紮在陳倉,咱們不能去了!」李傕道。
「為何?」郭汜問。
「董州牧手上無兵權,若是我等加入,有擁兵自重之嫌,我們自此地北上,渡過渭水支流,從渭水以北,直奔郿縣。」
「然後呢?」
「哼哼,然後等,等天子一命嗚呼,雒陽必亂!」李傕笑道。
……
雒陽外,西園中。
趙忠送走太醫,臉上疑雲密布,張讓不動聲色的走來。
「陛下如何?」張讓問。
「病已入腑,陛下依然吃不下飯,太醫稱能熬過今年,已是不易。」
「什麼!那豈不是說,只有數月時間了?」張讓驚道。
趙忠斜視一眼,道:「這也可能是我們的時間了。」
「不!」張讓想沒想的打消這個念頭,「你可記得師傅老人家是如何教我們的?」
趙忠轉過身子,正視張讓,張讓伸出一手拽住,道:「我們失去了命根,但必須抓住命運!」
張讓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西園深宮,道:「我們要做好準備!」
「張常侍有什麼辦法?」趙忠問。
「我聽聞何進與何苗不合,與何後亦不合,若我們令兩人反目,再拉攏何後,此事或有轉機。」張讓道。
「兩人就算再不合,奈何他們都姓何,豈不聞,疏不間親,此事怕是極難。」趙忠道。
「趙常侍多慮了,何後哪裡還當自己是何氏之人,她一心只想劉辯上位,若我們十常侍鼎力支持劉辯,她必欣然接受!」
趙忠想了想,確實這麼回事,「何後已經不足要倚仗何氏家族,若是成了太后,何氏一門恐怕要回頭仰仗她了。」
這種屠戶出身之女,目光短淺,最易誆騙,若此事能成,劉辯上位,再處理了她,那十常侍可再度輝榮一朝。
張讓道:「陛下便由你看著,何後那邊,我來走動,切記,陛下很好!」
趙忠點點頭,陰鷙一笑,朝宮殿方向看了一眼,重複道:「陛下很好!」
……
劉宏艱難起身,一位小黃門連忙將一塊靠墊靠上去。
劉宏咬著牙,腹部每每用力,都會傳來一陣絞痛。
「陛下,可要用膳?」
劉宏其實是想用的,可一想到吃下東西的痛苦,還不如忍一忍餓。
他沒有理會黃門,隨意甩了甩手,示意他離去,然後仰頭望著上方帷幕出神。
這幾日,他常常如此,以前沉迷詩賦女色,卻沒覺得原來發呆,也可以成為一種樂趣。
「這便是飢餓的感覺嗎?」劉宏心說,「那些吃不飽飯的百姓,便是終日這種感覺。」
「難怪他們要反朕。」劉宏又念叨了一句。
「可是朕也沒法子啊,朕的錢都是賣官攢的,朕的西園,也是花自己的錢修的,地方年年虧空,邊郡尚還需朕補貼他們。」
劉宏又想到了前段時間的對外戰爭。
「朕平定了四族叛亂,這在先漢也是前所未有的!雖然朕失去了涼州,可朕也贊同崔司徒的看法,涼州留著,只是個靡費錢糧的無底洞。」
「還有好幾個州,沒有州牧。」劉宏想了想,一時又想不出什麼人選。
按劉焉之意,最好是漢室宗親,劉宏心裡清楚,這分出去的州牧,其實已經和諸侯一般了。
「在朝中我知道的,侍御史劉繇,宗正劉寵,司空掾吏劉表,還有另一個陳王劉寵,皆是有能之人,只是功勳不夠,無法直接加官。」
沒來由的,劉宏又想到了劉擎。
「哎……」劉宏一聲長嘆,「非我要殺汝父渤海王,而是大將軍竇武知道先帝詔命在先,秘而不發,轉而私立我為帝,他與太傅陳蕃狼子野心,權傾朝野尚不知足,欲將宦官斬盡殺絕,終為其所害,呵呵……」
劉宏一聲冷笑,「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與宦官斗得死去活來,我何時才能掌權,說不定依然如前幾代先帝一樣,淪為他們傀儡……」
「我劉宏,至少,不是傀儡!」
想著想著,劉宏好似想起了早年間,在河間國的時光,那時候的生活不似在宮中,但是愜意自在,他突然想吃野鰍了。
「來人!」劉宏喚了一聲。
小黃門入內跪下,「陛下。」
「派人去河間捉些鰍來!」
「啊?鰍?」黃門表示沒聽說過,一臉惶恐。
劉宏被其驚醒,原來是自己想的太深了,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不過是童年的執念罷了。
這時,趙忠進來了,見小黃門有些失態,便問道:「陛下,何事?」
劉宏深深的看了趙忠一眼,「無事,準備用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