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劉擎公子真乃神人
河東郡,大河西岸,南匈奴大營之中。
百十匹馬狼狽不堪的竄入大營之中,守營之兵面面相覷,看著那一張張惶恐不安的面孔,不由得猜測起他們的來意。
士兵甲:「我看是河東的敗兵,就是不知道如何過河的。」
士兵乙:「看來北軍進展並不順利,昨日我巡邏河邊,見到不少浮屍,皆是匈奴與鮮卑之人。」
士兵丙:「今天天氣不錯,站崗不會太曬。」
中軍帳之中,潰兵紛紛跪倒在單于面前,有的磕頭,有的哭泣,
已開始哭訴,「單于,漢軍從北面殺來,我們根本無力抵擋!」
「我家數十隻羊,已經都被漢軍搶走了!」
「你才幾十隻,我一大家子數百隻呢!」
潰兵七嘴八舌的議論,試圖描繪漢軍抄掠時的慘狀,須卜骨都侯坐於主位,亂七八糟的聽了一通,龐雜的信息令他一陣頭大。
他冷眼看著眾人,漸漸地,潰兵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
須卜骨都侯掃視一遍人群,問道:「有沒有來自王庭的。」
這時,人群中一人抬手,是個中年漢子。
「單于,我是!」他用膝蓋跪走向前,爬到單于面前,「老傢伙們都死了,漢軍騎兵衝過來,他們就全死了,他們抓走了王后,抓走了所有的女人,圈走了所有的牛羊,是他們要我來報信的,要不是他們攔著,我也跑不出來!」
「是是是!我們部也是這樣,誰抵抗就殺誰,不抵抗就全部抓走,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什麼!」單于急道。
「就好像他們要把我們整個南匈奴部都搶走!」
須卜骨都侯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猛的一拳錘在主座扶手上,罵道:「王智老狐狸,竟然背刺與我!」
「來人!」單于沖外頭喊道:「速去請鮮卑首領扶羅韓和步度根!另外,傳信給河東,令他們後退三十里,莫要再盲目進軍!」
須卜骨都侯單于下了兩道命令,心中不安仍在,他開始回想,南匈奴與王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這一次會突然翻臉呢?
為大漢守衛國土?
不可能!王智是外國求榮之輩!
為了敲詐勒索?
也不可能!王智此種做法,用潰兵的話怎麼說來著,就好像要把整個南匈奴搶走,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通報,陸續有潰兵歸營,更令單于震驚的是,這些人來自另一個部族,也就是說,不止一個部族遭受到了漢軍攻擊。
還有叛軍陸續尋到了大營,直到五大部族全部到齊,須卜骨都侯再也坐不住了!
五大部族,乃是南匈奴人數最多,實力最強,底子也最厚的部族,不然他也不敢殺羌渠,這下可真是老窩都被人端了!
「傳令!立刻集結兵馬!」單于一聲令下,「隨我殺回南匈奴,不管王智搶走什麼,一定要讓他加倍償還!」
單于的話擲地有聲,潰兵們收到感染,紛紛停止了哭泣,沮喪的氣氛也緩解不少。
「告訴鮮卑首領,王智作祟,背刺與我,我欲引軍踏空九原,鮮卑雖與之有約,但此人奸詐,與虎謀皮,遲早為其所害,是否加入,權在他一念!」單于又下了一個令。
關在九原地牢中的王智,蜷縮在陰暗的一角,小心的料理著自己的傷口,突然,他猛的打了兩個噴嚏,一下子弄疼了自己的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
「拔營北歸?須卜骨都侯搞什麼名堂!」
收到報信的扶羅韓罵道,雙方大營相距僅數十里,信件快馬半日便能送達。
「氣人!」他嚷道。
「二兄,何事如此氣惱?」步度根問道。
「須卜骨都侯欲拔營北歸,稱南匈奴各部皆收到大批漢軍攻擊抄掠。」
「抄掠?」步度根也懷疑自己聽錯了,抄掠不是他們鮮卑與匈奴的專利嗎?
扶羅韓一攤手,「信中說,抵抗者殺光,牛羊盡數圈走,女人皆俘虜,一應財貨,盡數搬走,這不止是抄掠,這簡直是遷徙!」
步度根一時無語,二兄的說法還真貼切。
「他為何口口聲聲說是王智做的?」步度根問。
「這不難猜,除了王智掌握的兩萬邊軍,大漢并州之內,沒有多少兵馬了,楨林一戰,圜陽一戰,幾乎殲滅了并州大部兵馬,剩下一些,正在採桑津與單于對峙呢,三弟可有別的看法?」扶羅韓問,三弟的看法,他還是要聽的。
步度根道:「以王智脾性,倒像是見利忘義、過河拆橋之輩,但此事經不起深究,大漢朝廷如今已經知道鮮卑大軍兵犯河東郡,王智作為鎮守陰山之大將,要麼戰死,要麼失職而死,唯有鮮卑與南匈奴占下站穩河東郡,他方能裂土割據,否則,死罪一條!」
扶羅韓點了點頭,覺得步度根分析十分在理,王智雖是勢利之人不假,卻不是愚蠢之人。
步度根接著解釋道:「放我們入關,他是做了兩手準備的,我等成了他裂土稱王,我等若敗了,他一樣會封鎖陰山大關,屆時以我們的首級去贖罪,或封官拜侯,對他的吸引力,自然是前者來的大,南匈奴作為我方最大助力,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有理由偷襲南匈奴。」
聽著步度根層層分析,扶羅韓突然目光一滯,想到一個人!
「三弟,你說王智會不會被……」
步度根扶羅韓面面相覷,「二兄,你說的可是雁門太守劉擎?畢竟我們大兄也死在他手裡!」
「毫無根據,可我覺得不安。」
「二兄,不如我駐守此地,你率騎兵前去追擊單于,若真如我等所料,伐漢大計已經失敗,我們應當尋找後路。」
扶羅韓將手中帛書緊緊捏成一團,萬萬想不到,大漢朝堂應對如此之快,早早的派兵馬堵住了主要渡口,以致他們渡河失利,僵持於此。而河東北部山谷進軍亦受挫,敵方呂布與張楊驍勇,數次強攻,皆被擊退。
「三弟,若是須卜骨都侯北上失利,我該如何?」扶羅韓突然問道。
「二兄應當速速西去,自上郡出大漢,我則繼續率軍南下,背刺張溫軍之腹地,助羌胡一臂之力,張溫若敗,朝廷必定奔赴長安,我等無虞矣!」
扶羅韓一擊掌,大快道:「有三弟在,縱使受挫,他日亦可捲土重來!」
「二兄可先寫書信給韓遂等人,提前聯絡,目下局勢,各方僵持,僅有我方,進退自如。」步度根淡淡道,顯然,對前景不是很悲觀。
「好險,多虧三弟謀劃得當,可惜我等退回草原,也恢復不了大哥那般強勢了。」
……
董卓巡視回營,副將便上前輕聲道,「將軍,雒陽書信!」
董卓一笑,當即朝大帳走去,來到帳前,見有兩名勁裝壯士立於帳前,當即疑惑道:「怎麼有兩個?」
董卓一說,兩名壯士也對視了一眼,大眼瞪小眼,越瞪越不順眼。
其中一人立即上前,呈上一封書信,道:「董將軍,家主書信!」
董卓正欲伸手去接,另外一名壯士動作也不慢,立即呈上書信,還膽子十分大的塞入董卓手中。
「董將軍,我家主人問候將軍!」
董卓一愣,一時摸不著頭腦,隨手捏住信件,又順勢拿過另一封,看著兩人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兩名送信的不答,反而互視了對方一眼,顯然是在防著對方。
「信中自有言明,董將軍,小民告退!」一人十分恭敬的對著董卓作揖,董卓細心的發現,其手勢有點怪。
食指與拇指相扣,形成一個圈。
董卓當即明了,以圓代袁,他的信,乃是來自袁氏,身為袁氏故吏,這點小計倆還是知道的。
送信的壯士走了,而另一人,見前面之人行了如此大禮,也學模學樣,躬身作揖,只不過他並沒有花樣。
董卓帶著信入帳,心中揣摩,一封來自袁隗,另一封……
「咱猜是大將軍的!」董卓自說自話道。
拆了一封,「遒勁」字體迎面而來,這種稱不上好看的「遒勁」,只有一個人寫的出,「哈哈,咱就猜是大將軍的!」
只是何進的信,令董卓越看越費解,好似說了許多事,又好似什麼都沒說,總覺得哪裡不對。
「大將軍寫信來找咱繞嗑的?」說著,董卓又拆了另一封。
見到袁隗的信,董卓臉上的和顏悅色漸漸褪去,通篇看完,則變成了凝重。
他長舒一口氣,嘆到:「我董卓自出仕以來,對羌作戰數以百計,方有如今地位,袁司徒對我有提攜之恩是不假,我有生之年必定報之,可若是以此為挾,妄圖掌控咱董卓,不妥也!吾乃大漢之臣,而非袁氏之臣。」
對比起來,董卓似乎明白了何進之信的用意,兩人皆是要拉攏咱,袁隗直言相告,何進旁敲側擊,兩人如此,難不成雒陽出了什麼變故?
董卓思來想去,這兩個人,一個是四世三公袁氏太傅,一個是皇親國戚大將軍,他都惹不起啊!那何進明明知道董卓是袁氏故吏,卻寫這麼一封沒頭沒腦的信來,擺明了知道袁隗正籠絡於他,否則,如何會這般巧合。
那送信的小吏回去會如何回報,定然會說,送信時,董卓和他人亦有書信往來,且是雒陽之人。
「嗐!」董卓嘆了一聲,拍著雙腿說道:「些許恩惠,如何償還,若人人皆如劉擎公子這般,施大恩於人而不求回報,如皇甫將軍這般施功勞於人而不貪慕,那朝廷豈不其樂融融!」
董卓望著外面,天色漸漸暗淡,又一日要過去了,好在皇甫嵩與朱儁,丁原與張楊,皆作戰驍勇,禦敵於外。
鬆了一口氣的董卓,又開始發愁,眾將皆作戰勇敢,獨他來回趕路,沒沾上些許功勞。
正躊躇間,帳外傳來一聲通報,「將軍,有使者來。」
「進!」董卓道。
帳外進來一人,一眼可看出是個文士,儀表端莊,氣定神閒,在軍營中,通常文士都會有點促狹,但眼前之人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下官乃雁門太守掾吏韓珩,奉我主之命前來拜見將軍!」文士禮節俱佳,舉止之分貼切。
雁門太守!董卓聽了幾個字,立馬眼前一亮。
「劉擎公子遣你而來?」董卓笑道,喜形於色。
「正是,此次前來,其一是代公子向將軍問好,其二,我主有一禮物,要獻予將軍,其中細節,皆在此信之中!」說著,韓珩托舉起一封文書,遞交上去。
董卓雙手接過,拘謹而恭敬,甚至有些發顫,高興的發顫。
公子的信!公子的禮物!
公子上次說禮物的時候,稱要以黃巾三張之首級,助其脫罪,果真實現!
董卓展信而閱,雖然天色暗下來了,董卓卻看得分外清晰,好似每個字,自己會放光一般,不僅令董卓看得分明,也照亮了董卓心中的陰鬱。
「好!」董卓喝道。
「我家主公有言,將軍需牢記書信內容,閱後即焚!」
董卓下意識的站起,若有所思的品嚼著書信的內容,走到燭火旁,依依不捨的將文書焚毀。
「公子之言,實乃當空之烈日,哦不,當空之皓月,照亮卓心中陰霾,公子之意,我已明了!」
韓珩笑道:「如此,珩亦不虛此行。」
「卓曾命使者送去書信,不知公子可曾發兵救援?人在何處?」董卓一邊問,一邊將袁隗和何進的書信也取過來,懸於燭火焚毀。
「我家主公稱其行蹤無需隱瞞將軍,若按時間算,主公應該在……」韓珩當面估算了一番,董卓也為之吸引,一時書信燎起,燙到手方才察覺,連忙丟棄。
「南匈奴王庭。」韓珩淡淡道。
「何處?!」
「主公此時應該已下五原郡,攻入南匈奴王庭之中了。」
南匈奴王庭!
董卓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整個大漢舉國皆在抗擊鮮卑與南匈奴大軍之時,劉擎公子攻入了南匈奴王庭?
「哈哈哈!」董卓突然大笑,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公子果然用兵如神,咱身經百戰,誰都不服,唯服公子!你剛才說,公子已下五原郡,是何意?」
「五原郡守王智叛漢,鮮卑大軍正是其放過陰山大關,致使西河郡邢太守與并州張刺史戰死,此時我家主公應該已經拿下王智,截斷鮮卑大軍退路,再入南匈奴王庭,將之夷為平地!」
韓珩神態自若,像是說出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而董卓,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公子每一步棋,皆驚世駭俗,偏偏每一步,連他董仲穎,都能看明白其中精妙。
他有些無力的坐下,嘆了一聲:「劉擎公子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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