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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顧東亭沒事,沈妄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需要他看到真人才能完全放下。
只是……沈妄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顧母對自己的態度怪怪的,好像帶著某種打量,又不帶一絲惡意。
讓沈妄莫名有一種緊張感。
果不其然,把沈妄帶到客廳後,顧母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語氣溫柔:「我們難得見一次,趁此機會,可以好好聊聊了。」
顧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沈妄:「……」
救、救命,這個毫無靈力的普通女人,怎麼那麼大的壓迫感!
在顧宅的最深處,一個深埋地下的地下室中,顧東亭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仿佛陷入了什麼不可自拔的噩夢,無力掙扎。
「他怎麼還沒醒?」顧老爺子眉頭緊皺,表情嚴肅,開口問道。
床沿邊,顧大夫妻一人一邊,顧大娘滿手的銀飾,碰撞出叮咚的聲響,仔細一聽,還藏著沙沙聲。
她仔細查看過顧東亭的狀態後,也很不解:「不過是迷心蠱罷了,我已經把它給逼出來了,按理說,他應該醒了啊。」
顧大沉默了幾分鐘後,沉重的提出一個假設:「他的昏迷,是不是與迷心蠱無關?是他的體質……」
幾人都是一愣,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沉重起來,顧老爺子長長嘆息一聲:「他的體質……還是沒有查出究竟是什麼問題嗎?」
沒有人說話,顧老爺子已經得到了答案,他不忍的挪開目光,眼中隱隱含著淚:「天妒英才啊。」
天妒英才。
顧東亭樣樣都好,天分、資質、心性,無不出類拔萃,這樣一個修行天才,顧家人卻寧願他沒有這些天分,換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顧東亭一出生,體溫就高得不正常,生生燒到了四十度,醫生都以為他要燒壞了的時候,他的體溫自己又降下去了。
之後幾年,顧東亭就經常發熱,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吃藥打針,偏偏他又乖得讓人心疼,從不哭鬧。
直到三歲以後,顧大發現了顧東亭修行的天賦後,試著帶顧東亭修行,才停止了他三天兩頭的發熱。
本以為顧東亭的身體已經好了,誰知道,在正式步入鍊氣的第二天,他又猝不及防的發了一場熱,渾渾噩噩的燒了三天,伴隨著高燒,身上還開始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發燒的那幾天中,這香氣濃郁得將整個偌大的顧家都淹沒其中。
親人聞到了還好,其他人聞到,就會生出綺念,讓人格外尷尬。
不知道是隨著年齡的增大,還是隨著實力的增強,那異香的能力也越來越強,從最初只是讓人尷尬,到了後來,甚至會讓人神志不清,獸性大發。
顧家人別無他法,只能在地下修了個封閉性極好的閉關室,讓顧東亭專門來閉關突破,以免影響他人。
這種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也無法對外人說明,顧家只能暗中查探,想要根治這種奇怪的體質,用盡了辦法,最後都無疾而終。
反而是隨著築基,顧東亭自己學會了壓制這種體質。
可一直壓制著,也不是個辦法啊,就怕現在壓製得越狠,後面反彈得越狠。
顧家人為了顧東亭的特殊體質冥思苦想的時候,顧東亭沉浸在夢中,驚怒交加。
之前在輔助沈妄淨化古戰場時,隨著煞氣入體,顧東亭似乎看到了一幕幕的幻覺,親人的死亡,顧家的覆滅,最信任親人的背叛……
那時的顧東亭,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霧裡看花一般,清醒之後就忘了大半。
這一次,顧東亭清晰的看見了。
夢境一開始的他,與現實沒有區別,除了修煉,就是忙於工作,一襲白衣,把玄學界所有年輕一輩都護在了自己身後,用實力成了玄學界名副其實的『大師兄』。
只是很快,夢境就與現實分出了差別。
他看到現實里沒見過幾面的魏家魏酒酒,她自稱是他未婚妻,在娛樂圈和玄學界拿夠了好處,轉頭又說情勢所迫,情非得已,哭著撲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他看到他真心愛護的妹妹顧曼靈,她與唐久相知相識,一拍即合,要將他拉下泥濘,踩著他的名譽上位;
他看到曾經慈祥和藹的小叔一家,露出了獠牙,嫉妒著大伯家的修煉實力,垂涎著他爸的商業帝國……
最後,整個偌大的顧家,被裡應外合的瓜分乾淨。
那些以顧家馬首是瞻的宗門世家,鬣狗一般在顧家逡巡,妄圖找到些許遺漏的好處。
顧東亭心裡知道這只是個幻境,入障了,可他無法醒來。
夢中的情緒太過真實,真實到,他仿佛真的經歷了這一切,痛苦,憤怒,絕望,還有鋪天蓋地的恨意……幾乎將顧東亭淹沒,他只能勉強在情緒的洪流中保持清醒。
看完了顧家的覆滅後,顧東亭眼前一花,他似乎又看到了什麼。
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抱著一個嬰兒,他隨手將嬰兒丟到一個孤兒院,而後消失在黑夜中。
顧東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夢境會出現無關的人,他疑惑之餘,也鬆了口氣,剛才的夢境太過可怖,現在他總算有了喘息的機會。
仍心有餘悸的顧東亭隨意掃了兩眼這個夢,直到被拋棄的嬰兒逐漸長大,長成了他熟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