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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息這些日子肯定很難過吧,帶著精心準備的周年紀念,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和死亡擦身而過,那一刻該有多絕望。
如果沒有失憶,他應該一醒來就會把鍾息抱進懷裡,會像霍小飽說的那樣,每天早上都親親鍾息,告訴他:息息不怕。
但他就這樣把他最愛的兩個人忘記了,醒來後他對鍾息冷眼以對,還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鍾息那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霍司承想起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想起鍾息蒼白的臉,和他愈發消瘦的身形。
還有鍾息說過的話:
——“祝你功成名就,一切都好。”
——“平安最好。”
雷雨交加劃破夜空。
命運好像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霍司承踉蹌著往前走,在鍾息離開的第十天,他終於明白什麼叫覆水難收。
第42章
東升島的平均氣溫是二十一度,終年無霜,即使冬天也不會很冷。
昨晚颳了很大的風,把窗戶玻璃吹得咣咣作響,鍾息在晨光微曦時醒來,披了外套,走到窗邊,查看有哪幾塊窗戶玻璃需要更換。
房子在外公去世前一年翻新過,其實並不老舊,只是長時間無人居住,沒了煙火氣。
鍾息記下需要更換的窗戶數量,然後把疊好的厚紙片塞進玻璃和窗框的縫隙里,暫時加固,以免風聲陣陣吵醒霍小飽。
霍小飽這幾天都是跟著鍾息睡的。
其實也說不上是他離不開鍾息,還是鍾息離不開他。
兩個人總是要抱在一起才能睡著。
鍾息回到床邊,霍小飽還在被窩裡酣睡,海島上的生活條件自然比不上理事長的官邸,但霍小飽適應得很快,他睡在周斐給他買的加厚絨毯上,穿著軟綿綿的睡衣,睡得正香甜。
臉蛋白裡透紅,睫毛又長又翹。
鍾息越看越心軟。
他有時會慶幸:幸虧才兩歲,小小的腦袋裡裝不下太多東西,前一秒抽抽噎噎地說想爸爸,後一秒看到鄰居家的小狗,就停止哭泣,抹掉眼淚去追斑點小狗了。要是再大一點,就沒那麼好帶走了,得考慮很多。
鍾息想親一親小傢伙,又怕吵醒他,只好輕輕地幫他把被子蓋好。
他獨自走出臥室,一陣涼風襲來,他連忙裹緊外套,取了一條圍巾戴上。
他最近總是醒得很早,五點多就從夢中驚醒,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父母都還沒醒。
推開門,涼風更加猛烈,鍾息把臉埋進圍巾,帶著掃把走出家門。
周斐形容得一點都不誇張,這裡風景很好,出門就是大海,背後靠著山,山不是很高,有石頭鋪成的台階,只是雜草很多。
鍾息昨天爬過一次,找到一處可以搭建觀星點的地方,做了標記,但周邊雜草太多,還需要花時間打理。
他打算在那裡建一座小屋子,把望遠鏡都擺在裡面,帶著霍小飽一起看星星。
錯過了日出,太陽已經升在海面上,把海面暈染得一片紅一片紫。鍾息迎著晨光走到院子裡,院子裡的雜草都被周斐和鍾毅德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是夜裡颳了風,鍾息拿著掃把,一點點掃清飛塵。
雲水村還沉浸在清晨的靜謐中,這裡視線開闊,涼風拂面也叫人心曠神怡。
雲水村的基調是藍色的,家家戶戶都有藍色的柵欄,藍色的牆壁,這裡二月種藍色矢車菊,六月有藍色風鈴花,到了冬天,種不了花,大家就提前把風鈴花和矢車菊做成乾花,紮成漂亮的花束,插在門把上。
鍾息剛住過來時,鄰居就送了他一束。
東升島地處清源區的邊緣,有山有海,自給自足,這裡的人們善良純樸,不問世事。
鍾毅德問他們知不知道最近的總督大選,只有幾個年輕人點頭,說:“知道,聽說了,但關我們什麼事呢?”
鍾息笑了笑,撥弄著手裡的乾花花束,輕聲呢喃:“是啊,關我們什麼事呢?”
外公的房子在雲水村的南邊,靠著山,所以住戶不多,左邊是一對老夫妻,相伴生活了五十幾年,子女都在外地不常回來,周斐讓鍾息稱呼他們為“姚爺爺姚奶奶”。
右邊住著一位中學老師,叫黎非明,在雲水村中學裡教數學和物理,不到三十歲,戴著一副眼鏡,氣質溫潤,鍾息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一晃神還以為看到了沈彬白。
他們前幾天打過一次照面,看到周家的房子忽然住了人,黎非明放下手裡的課本,問鍾息要不要幫忙搬東西。
鍾息擺擺手,說:“不用。”
周斐過來介紹道:“這是小黎,他母親以前和我玩得很好。”
鍾息笑著頷首,還讓正在拔小草的霍小飽和黎非明打招呼:“小飽,跟叔叔問好。”
霍小飽說:“叔叔好。”
“你好啊,”黎非明俯身摸了摸霍小飽的腦袋,溫柔地問:“你幾歲了?”
霍小飽回答:“兩歲。”
黎非明看著鍾息的臉,猶豫地說:“我總覺得我在哪裡見過你。”
鍾息笑了笑,“應該沒有吧,我上一次回來還是三歲的時候。”
黎非明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他提醒鍾息:“過幾天要下大雨,你們最好再檢查一下屋頂,畢竟好幾年沒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