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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司承給基地各區的執行官打了電話,要求加強輿論控制的力度,務必減少他出事帶來的負面影響。
總督大選在即,不能出任何意外。
恰好霍振臨也打來電話,說他明天下午本來打算過來,但臨時有公務安排,抽不開身,於是安排了阮雲箏替他過來一趟,專門帶一位營養師幫霍司承調理身體。
“不需要。”霍司承翻看著文件。
“身體是最重要的,我去年做腸胃手術的時候,就是這個營養師給我調養身體,年紀不大,但是非常專業。”
霍司承還不習慣霍振臨一下子從嚴父轉變為慈父,皺了皺眉,只說:“知道了。”
幾通電話打完,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突然從忙碌中抽身,放下手機時,霍司承竟感覺有些茫然。
十八歲上聯盟軍校,二十二歲加入海軍突擊隊,二十四歲進入聯盟外交部工作,二十七歲接任藍岩基地理事長一職。
在別人看來,這簡直是中了基因彩票,一路順風順水,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苦楚。
在這個對信息素等級有狂熱崇拜的世界裡,總督兒子的分化結果是罕見的十級alpha,這個結果令全聯盟沸騰。
從十五歲那天起,霍司承被迫從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變成萬眾矚目的未來總督,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嚴格按照未來總督的培養規划進行的,他努力讓自己做得很好。
步履不停的人生因為一場意外事故,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人一閒下來就容易多想。
他下意識望向床頭柜上那個相框。
他又拿起來,試圖從這張照片裡找到一些鍾息蓄意勾引他的證據,但遍尋無果。
比起鍾息勾引他,這張照片上看起來更像是他在勾引鍾息,勾引鍾息親他,但鍾息看起來似乎不怎麼想親他。
照片右下角印著:攝於新曆2121年1月20日,珈南雪山。
今天是2123年10月29號,也就是將近三年前,算算日子,那時候鍾息應該懷孕沒多久,難怪照片裡的他看起來面色紅潤,臉頰多了些肉,也不像現在苦大仇深。
兩年多前,鍾息懷上了他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霍司承心神一震。
孩子……
他記得他不喜歡小孩,母親去世後他對任何有關親情的東西都心生排斥。
所以他想,哪怕是被鍾息引誘結了婚,他也未必會愛屋及烏地喜歡那個小崽。
他最受不了小孩的哭聲。
他覺得小孩很難纏。
他不認為一個beta所生的小孩,有足夠的膽量和體魄繼承他的一切。
他——
他看到衣櫃旁冒出來一個小腦袋。
霍小飽的頭髮和霍司承小時候一樣烏黑濃密,不知道是不是有造型師精心打理過,看起來很可愛,比妹妹頭蓬鬆一些,額頭上有碎碎的劉海,頭頂還有一簇翹起來,像根天線。
他鬼鬼祟祟地躲在衣櫃轉角處,露出半張臉偷偷看霍司承,他的膚色遺傳了鍾息,很白,襯得兩隻眼睛像小葡萄一樣。
霍小飽不知道,其實從霍司承的角度看,他是完全暴露在霍司承視野里的,霍司承能看到他今天穿著薑黃色的背帶褲,穿了一雙小熊襪子,兩側還帶小耳朵,沒有穿鞋。
脖子上的口水巾還沒摘。
顯然是剛從飯桌上溜過來的。
霍司承被他盯得頗不自在,怕他靠近,於是重新拿起手機。
他害怕和小傢伙對視。
霍小飽吃完最後一口飯,趁鍾息和小徐不注意,一骨碌滑下寶寶椅。
他跑到樓梯邊,抬頭看了看爸爸房間的方向,然後鼓起勇氣,一層台階一層台階地爬到樓上,中間還摔了一跤,但他毫不氣餒。
他有點想爸爸了。
媽媽說爸爸生病了,他很擔心。
他帶著小熊悄悄走進霍司承的房間,房間裡很安靜,他躲在衣櫥旁邊。
爸爸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
霍小飽趴在衣櫥邊上,他怕被爸爸發現,又期待被爸爸發現。
可是爸爸好長時間都沒有抬頭。
霍小飽以前經常和霍司承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每次霍司承都會先裝作沒看見,然後趁霍小飽不注意,一把把他抓住。
這次霍小飽一直聚精會神地等著爸爸來抓自己,連眼睛都不敢眨,他感覺到爸爸看向了門口,但遲遲沒有起身的動作。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很快,霍小飽就開始站不穩了。
他才兩歲多,大多數時間都在大人們的懷裡,很少站這麼久。
其實霍小飽不喜歡站這事還得怪霍司承,鍾息嚴格遵循育兒指南的要求,訓練得站立走臥,霍司承只想著玩。
他一回到家就打斷鍾息的訓練,朝霍小飽招招手,霍小飽就撒了歡地跑過去,然後被霍司承高高拋起來,再穩穩接住。
霍小飽好久沒玩這個遊戲了。
他呆呆地看著霍司承,手指頭也開始沒了力氣,抓不住衣櫥邊了。他搖搖晃晃地往後跌了兩步,從半個小腦袋變成露出全部小腦袋,暴露了這麼多,霍司承還是沒有理他。
霍小飽很難過,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麼突然不要他了,是不是因為他總是捨不得把小熊給爸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