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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所有人的口味偏好,特意向服務員叮囑:少辣,茄子炸得脆一些,不要沙拉醬要番茄醬。
鍾息一直盯著盛煊和俞可鈺。
俞可鈺表現得越輕鬆,鍾息就越難受。
他們兩人之間盤亘著無比尷尬的氣氛,明明坐得很近,卻沒有任何互動。
鍾息看得著急。
可能是他現在的感情還算順遂,所以他就格外希望身邊的人也能開心幸福。
俞可鈺是他見過性格最好最溫柔的alpha,很難想像十歲時遭遇了那麼悲慘的家庭重創,父親去世母親進了精神病院,俞可鈺不僅能堅強長大,還能向周圍的人釋放善意,不求回報地對別人好。
俞可鈺覺得自己配不上盛煊,可鍾息一直覺得,俞可鈺才是最好的。
如果俞可鈺這樣的人不能收穫幸福,鍾息會覺得所有人都不該幸福。
服務員陸陸續續把菜端上來。
“我後天就要參加突擊隊的初選了,一旦通過,今年年底應該就要入伍了。”俞可鈺說。
終於還是聊到了這個話題。
盛煊放下筷子。
俞可鈺看了盛煊一眼,嘴角笑容凝滯了片刻,隨即又恢復如常,“海軍突擊隊的服役期是三年,等我回來,阿煊和司承大概都工作了,小息也畢業了,其實三年很快的。”
鍾息心裡生出萬般不舍。
“說不定到時候司承和小息都結婚了,按照司承的性格,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俞可鈺頓了頓,笑容在轉頭望向盛煊時變淺:“說不定……阿煊那時候也結婚了。”
盛煊沒有回應,臉色平淡,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手邊的銀質筷根。
俞可鈺第一次開這種玩笑,難免有些尷尬,最後還是鍾息打破僵局,他問俞可鈺:“小魚,你真的做好決定了嗎?”
“嗯,做好決定了。”
鍾息心裡一片灰暗,頓覺索然無味。
他想不明白,難道這個世界上就他一個人覺得有些危險根本沒必要經歷嗎?想要挑戰自己當然無可厚非,但如果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即使挑戰成功,又有什麼意義?他不理解為什麼所有人都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連盛煊都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有他在不停地挽留。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瀰漫心頭。
鍾息愈發難過。
他從小就被鍾毅德和周斐養在溫室里,對槍林彈雨的生活充滿恐懼和牴觸。
哪怕是霍司承平時執行的簡單任務,都讓他時常心驚膽戰,看不到霍司承報平安的消息,就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他一點都不希望身邊的人陷入危險。
俞可鈺說霍司承適合當將軍,鍾息忽然有一個自私的想法,他突然意識到,幸好霍司承是霍振臨的兒子,是十級的alpha,是當仁不讓的未來總督,這樣他畢業之後就會被迫走仕途,不能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朝不謀夕。
霍司承討厭的保護殼,倒成了鍾息的安全罩,其實他希望所有人都在安全罩里。
正想著,霍司承忽然開口:“其實,我今年也報名了突擊隊。”
包間裡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鍾息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呆滯地看著面前的餐具,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什麼突擊隊?肯定不是海軍突擊隊,只是普通的出任務,四五天就回來了,是吧?
鍾息在心裡祈禱。
“這本來就是我的規劃之一,你們也知道,海軍突擊隊是我外公投資建立的,突擊隊的隊徽還是我母親設計的,在我的人生規劃里本來就有這麼三年。”
鍾息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他什麼都聽不見了,只聽見“規劃”“三年”。
在場的所有人都很震驚,俞可鈺最先反應過來,他下意識看向鍾息,剛想安撫鍾息的情緒,鍾息就霍然起身。
他臉色慘白,眼神艱澀難辨。
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手腳冰涼,指尖抽顫。
“息息……”霍司承沒想到鍾息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連忙起身。
鍾息倉惶往後,又被椅子絆倒,狠狠向後摔去,後背砸在椅背的凸起上,痛感傳遍四肢百骸,他都不覺得疼,狼狽地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努力止住哭聲。
霍司承想去扶他,被他甩開。
“你別碰我!”鍾息大聲喊道。
霍司承立即收回手。
“我就知道……霍司承,我就知道,你不會變的,你永遠都是這樣。”鍾息掩面哭泣。
霍司承真沒想到鍾息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無措地解釋:“息息,不用擔心,我十五歲就跟著部隊出去,遇到的惡劣情況數不勝數,海上那點危險不算什麼,我還可以保護小魚呢,你不是最擔心小魚了嗎?”
鍾息眼神絕望,霍司承真的不懂他。
霍司承怎麼能懂呢?
他們過往二十年的生活軌跡完全沒有重合,他怎麼能期待霍司承懂他呢?
“是,你英勇無畏,你身先士卒,你最好永遠都留在戰場上,不要回來害我。”
鍾息攥緊領口,喉嚨都沙啞了:“我不想再為你擔驚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