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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恭儉良。你總得把這句記住吧。」
*
噪點很明顯出現在導航設備上,寄生體正貓著腰踩油門,雪地車在雪原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痕,油箱裡漏出點點滴滴的墨色液體。
「不行。這樣下去,車子遲早會報廢。」
「報廢就報廢!」寄生體咆哮道:「Q107基地那傢伙怎麼這時候就開始吞噬了!他精神力怎麼夠?呸,誰知道寄生之後,他還是不是他。」
紙箱裡傳來雄蟲幼崽的啜泣聲。
寄生體聽得心煩意亂,他用力跺了跺油門,大聲咒罵道:「別哭了。別哭了。哭有什麼用處。」
要不是他們基地的雄蟲沒了,才不需要花費大資金將這頭多年前定位的巨大生物送給Q107基地。
「現在是多少公里。」
「700公里。」另外一個寄生體尖叫道:「我們還要跑多久?」
「至少1000公里。」寄生體握住方向盤,他意圖將控制權交給另外一位同伴,卻欣然發現對方和自己的舉動完全不同——這傢伙連踩油門都不會踩,小腿肚哆哆抽筋。
日光燈管在頂上發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
「斷開電源!」這個時候就別管什麼節省能源了。開車者咬咬牙,看著后座上的雄蟲幼崽,發狠道:「Q107基地還有三個成年雄蟲、遠征軍雌蟲,最不濟,那傢伙會吞噬掉Q107基地所有的寄生體。」
旁邊的導航儀上,畫面抽搐,穩定的定位線最先扭曲,像是一條條蛇在舞動。
「他真的會殺掉我們嗎?」
「好傢夥。」開車者苦笑道:「你真不知道我們賣給Q107基地的是什麼垃圾貨色嗎?」
在這顆布滿霜雪的白色星球上,生活著尚未被蟲族記錄和探索的本土生物。他們擁有巨大的體積,浩瀚的生命,匪夷所思的進食邏輯。與他們相比,寄生體也好,蟲族也好,都是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外星來客。
開車者揮舞拳頭,猛然打在導航儀上,飛濺的玻璃渣子和鮮血無法阻止他繼續深入儀器內部,拽出一把紅紅綠綠的線,丟在地上。
「你瘋了!沒有導航儀,我們根本沒辦法在雪原上找准方向。」
「閉嘴——你這個蠢貨。」
「別以為這場買賣是你一個人談下來的。沒有我,你根本談不成這筆大生……」寄生體的咽喉被掐住,他所有話語都卡在牙關處,在同伴收緊的手指間,耷拉下脖頸。
開車者草率將同伴的身體丟到后座,完全不顧那張死不瞑目的青紫臉龐對準了箱子裡的雄蟲幼崽。
「啊。啊……啊。」雄蟲幼崽害怕在無法出聲。他的臉被屍體的陰影覆蓋,垂落的舌頭上還殘存著涎水,隨著車速加快,一點一滴飄到臉上。
「不要嗚嗚。」幼崽斷斷續續地低嚀著,他才發出弱小的聲音,就被開車者粗暴打斷,「閉嘴!在哭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雄蟲幼崽只能將手指塞到嘴巴里,死死咬住,從物理上隔絕一切聲音。他的眼淚撲朔朔掉在懷裡,溫熱鹹濕,叫醒了某個呼呼大睡的傢伙。
蟲蛋慢悠悠鑽出一個腦袋。
他一直努力通過「咬雄蟲」進行自我孵化,對自己的「孵化器」有了點了解,此刻抬頭看兩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仰起蛋身,沒有對雄蟲表示半句,平靜跳起,一把砸中屍體的腦袋,將屍體挪位幾分。
有點重。要多跳幾次。
蟲蛋後知後覺地打個哈欠,他本就是有奶就是雌父的小沒良心。遲遲不來找他的雌父雄父已經是過去式了,蟲蛋絕對不會讓人欺負自己的專屬「孵化器」!
他努力蹦躂起來,數次後,終於將屍體的腦袋推出紙箱,滾回雄蟲身邊。
「唔阿啪啪啪啦啦啦咕咕。」
好了,我幫你把壞蛋打跑了,給我嘬兩口啦。
蟲蛋開心地滾過去,他本以為迎接他的會是雄蟲幼崽的笑容。不曾想,雄蟲幼崽顫抖得更加厲害,手背整個塞在口中,牙印發紅。
面前的蟲蛋,血跡斑斑,滿身屍液。砸中眼球而爆開的不明液體,從上至下,將他塗抹成惡臭又詭異的樣子。
「嗚嗚嗚。」
雄蟲幼崽抗拒著蟲蛋的靠近。
蟲蛋卻不管。他終於展現出肖似恭儉良的一面,毫不講理地將自己塞到雄蟲懷裡,親昵地將蛋殼上的污垢與血漬擦拭在雄蟲幼崽臉上。
「阿噗。啵啵啵。」
看,我對你多好。
雪原的黑夜撲上來,雪地車再與最後一點日光賽跑。進入黑夜之後,雪地車為數不多的日照能源系統會停止運作,開車者將迎來最終的挑戰。
他將在漆黑、沒有任何坐標點的雪原上逃亡。
「該死!該死!」
開車者的聲音完全淹沒掉雄蟲幼崽的哽咽,他想起自己出發前基地上層的討論,想起眾人一致決定將關於該生物的資料全部銷毀,想起臨別前負責人握著自己的手,沉重地說一句「珍重。」
他是棄子。
他早就知道的。
Q107基地是整個星球最大的雄蟲□□生產商。他們這次殺掉一隻病重年邁雄蟲,又出售根本活不長的病弱雄蟲幼崽,但那三隻完全健康、能夠生蛋、能夠孵化的雄蟲一直被保護在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