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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一小會兒吧。恭儉良心想道:就再聽一會他的心音吧。
昏厥中的禪元似乎是察覺到什麼, 從咽喉中擠出痛呼聲, 試圖翻一個側身,結果被恭儉良虛虛環住,抱在懷中,動彈不得。雄蟲擦個半乾的頭髮,還散發出水汽和冷氣,落在禪元滾燙的皮膚上,像天然的降溫劑,叫雌蟲下意識將頭湊過來一些。
他的唇擦著他的濕發。
恭儉良能夠清楚聽到,來自雌蟲胸腔的聲音,驟然加快了一拍。
禪元醒了吧。
為什麼不說話呢?恭儉良複雜地想著,他換位思考覺得禪元害怕醒來就會被自己殺掉。依據他對禪元的觀察,這個雌蟲貪生怕死,貪色好財,善於修飾表面,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裝睡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恭儉良悄悄起身,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像對待生日宴開始前的蛋糕,絕不容忍破壞,絕不容忍任何失誤——他小心翼翼捧著對方,甚至撿起地上的浴巾跑去浴室,將上面的血跡洗去,擰乾,再一次覆蓋在禪元身上——無論多麼昂貴精緻的生日蛋糕,都逃不過儀式結束後,被四分五裂大分八塊的結局。
「禪元。」恭儉良哈氣,吹著這人的睫毛,輕聲道:「謝謝你。」
恭儉良真實的癖好,比殺人更加惡劣。
與他以「隨機殺人」遺臭萬年的雌父相比,他真正想殺的人不多。
雄父溫格爾算一個,雌君禪元算一個。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與恭儉良存在親密關係。
「我喜歡殺掉,和我有親密關係的人。」恭儉良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吹來的風,帶著濃烈的血腥味,終於叫禪元睜開眼。
「你死了。我也會爛在這裡——小撲棱便不會有事情。」恭儉良露出笑容,「你也不希望你的隊友死掉吧。」
禪元看著枕邊人,無數個夜晚他悄悄趴在床邊,盯著恭儉良的容顏看,為這張臉痴迷癲狂。可如今,皮囊依舊,他心底只有徹骨的寒意。
「什麼時候開始的。」
「結婚開始的。」
「不是為了積分。」
「不是的。」恭儉良再一次擁抱住禪元。他和前一刻展示在寄生體面前的囂張跋扈截然不同。在此時此刻,他溫馴、平和、帶著一種溫柔而多情的目光,簡直不敢叫人辨認這是恭儉良。
直到他再次說話,「從我們認識的第三年開始,我就想要娶你,再殺掉你——不過能夠滿足其他我的願望,就更好。禪元,你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他喜歡賴在雄父身邊睡覺,除了那個雌蟲留下的恐懼和雄父帶來的安全感外,更有他無法描述的噁心私念。
——在雄父和兄長們不知道的時候,他在枕頭下藏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深夜時刻,恭儉良無數次緊緊攥住那把刀的把柄,如同現在依偎禪元一般,依偎著雄父,尋找殺機。
他最大的快感,會來自殺死自己最親密的人。
伴隨這種巨大快感,同時席捲來的是倫理的痛苦和失去至親的絕望。恭儉良不斷在腦海中構建這種極樂,一次一次說服自己動手和放棄。
最後,倉皇逃離了夜明珠閃蝶家。
他卑劣地將這份無法言說,無法壓抑地情緒轉移道另外一個全新的親密伴侶身上。他用甜蜜的稱呼,用親昵的動作,用所有的縱容,用從下了這決定開始,慢慢收集關於禪元描述的所有變態癖好,像準備禮物般準備行李和自己。
「你不會覺得奇怪嗎?」恭儉良輕聲說道:「有哪個網友會贈送價值上萬的禮物?有哪個網友可以接受你X騷擾一樣的聊天消息?有哪個網友在第一次見面就完美地擊中你的心?」
他捧著禪元的臉,親吻對方的唇。
禪元一口咬住他的唇肉,眼睜睜看著恭儉良顰蹙起眉尖,在滿口鮮血中張開嘴。恭儉良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似乎將兩人的關係拉回到親密表白之前。
他對他的惡劣,反而更叫人放心。
「因為我是變態嗎?」禪元啞著聲音,要吃了雄蟲般盯著他,「就因為我在網上說了那些話。」
恭儉良壓著他,雙手環住禪元的脖頸。
他很喜歡這個動作,因為被禪元抱著,他會有一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在小時候,在雄父身體還不算差的時候,他便被這麼抱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另外一個人味道,會讓恭儉良感覺到自己被保護著。
他覺得只有親密的人,才會如此接觸。
而這接觸,卻叫禪元發瘋般掙紮起來。他咆哮道:「滾開!你給我滾開!恭儉良你這個神經病。王八蛋。你這個噁心的傢伙!」
「變態和變態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你給我去死——去死——只有你是變態!」他是正常人,只是癖好惡劣,異於常人罷了。
他不想死。不想死在雄蟲手中。
他才23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
「我們會一起死掉的。」恭儉良依舊抱著他的脖頸,渾身赤.裸的雄蟲將自己的雙腿擠到禪元之間,他仿若被抽掉骨頭,是一根菟絲子在絞殺樹幹之前,要將對方身上最後一點溫度都吸收乾淨,「你們都死了。我會找食物,餓壞了就去吃你們的屍體。禪元。」
他注視著禪元,強硬將額頭磕在禪元腦門上,燥熱的氣流在兩者鼻尖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