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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元抱著老二進來,心裡咯噔一下。
他看向病床上戴著呼吸面罩的雄蟲幼崽,幼崽在睡夢中還無疑是地抽噎起來,眼角的淚吧嗒啪嗒,並不像撲棱那樣洶湧,卻是一種極為脆弱的表態。
「……雄……父。」
禪元看向恭儉良,知道又要完蛋了。
病弱。蝴蝶種。雄蟲。
——擱著打遊戲疊buff嗎?這不是溫格爾閣下的配置嗎?
病弱。蝴蝶種。雄蟲。
還青春期過去後,頭髮會蛻變成白色?這是和撲棱來爭寵的嗎?禪元看看手中被親生雄父拋棄的老二,再看看病床上憔悴的雄蟲幼崽,不得不上前語重心長,「雄主。家裡已經有兩個了。床就那麼點大。」
「你睡沙發就好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睡地上?」恭儉良一口氣把禪元的說辭堵上,繼續「哼哼」,道:「我在你心裡,就是看見病弱蝴蝶種雄蟲就要去養的人嗎?我是那種隨便的雄主嗎?」
禪元心想,是的,你是。
恭儉良看向那個蝴蝶種幼崽的眼神,和他看向甜美小蛋糕的表情一模一樣,蠢蠢欲動,想吃又不好意思現在下手,為了一點從小培養出來的「貴族禮儀」,人前裝得標準而客氣。
「雄主。撲棱還難過呢。」
「嗯。」恭儉良腦子一轉,親親自己可愛長子的發頂,篤定道:「我覺得,撲棱可以多一個雄養夫。」
禪元:……
撲棱:……
老二:……
「蛾族和蝶族素來是聯姻大族。你看他們還都是白頭髮。撲棱還這麼聰明。」恭儉良為了一個合理的藉口絞盡腦汁。他懷裡的幼崽從最開始的茫然、無助,到眼眶裡蓄滿眼淚,又狠狠憋下,內心為自己不靠譜的雄父生了好大一口氣。
他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滑溜鑽出雄父的懷抱,跳到地上。
「我不要!」
他聽指揮室的軍雌叔叔們說過【聯姻】兩個字。在他的印象中,這就是一種沒有感情,乾巴巴的生活方式,好像兩根柴火彼此一划,燃出一點愛情,燒完了九成一滴灰。
撲棱對此毫無興趣。他在星艦上連過家家都很少玩,因此大聲抗議道:「我不要!」
老二也在精神世界給恭儉良添亂,「豬豬。豬豬不。不阿不阿布布。」這是他找回來的孵蛋器,是他的,是他的!雄父怎麼可以對哥哥那麼好,還把自己的孵蛋期給哥哥呢?一點都不公平!不公平!
「片新(偏心)片新嗚嗚嗚!咕。啊咕。不克。掏嗚嗚嗚阿不要不要。」
恭儉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此刻的他在任何故事裡都能扮演人厭狗嫌的古板雄父,依舊自顧自地說道:「雄父就是從小和自己的雌君定下的。禪元禪元。我們也是竹馬對不對。我們也是從小就定下來的。」
禪元深吸一口氣,短短歸途半小時,他不下二十次感嘆,這個家沒他不行。
他露出微笑,點點頭,「寶貝。我們不是竹馬。」
我們這個,叫做線下奔現閃婚。
恭儉良點點頭,繼續道:「很好。你給我滾出去睡覺。」他可是這個家的雄主哎。他剛剛和禪元一起宰了個寄生體,怎麼連收養一個雄蟲幼崽的權利都沒有呢?不是都說,雄蟲是一家之主嗎?
他怎麼連這點特權都沒有。
恭儉良花了三秒鐘陷入痛苦,半秒鐘脫離痛苦,抓起自己生氣的長子,又抓住病床上的雄蟲幼崽,將兩個孩子的手蓋在一起,深吸一口氣釋放精神觸角舒緩孩子們的情緒。
嗯。
一個在哭,一個在鬧,一個在生氣。
恭儉良很快樂,他這種快樂類似於過家家終於看到自己想要的畫面。在撲棱整個崽都要炸開之前,恭儉良鬆開了兩個孩子的手,將他抱到腿上親親貼貼。
他還是在乎老大的。
「撲棱。」
「哼。」
「生氣了?」
「哼。」幼崽咬著下唇,這一回,他沒有哭。禪元抱住第四次企圖毆打兄長的蟲蛋,冷酷地把這個混帳東西塞到衣服里,拉鏈拉到最上方,兩隻手箍得死死的。
老二喋喋不休的臭嘴更完全沒引起恭儉良的注意。雄蟲的目光全放在自己的長子身上。
「雄父喜歡這樣。撲棱不願意嗎?」
「對。撲棱不要。」撲棱很明確表示出自己的不喜歡,他的詞彙庫里沒有關於情情愛愛的內容。他只能用一些簡練的詞彙,概括自己的意思,「雄父。不尊重我。」
雄父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雄父不會和提姆叔叔一樣蹲下來問問他的意思,也不會尊重他的意思,更不會把他當做一個獨立的小孩。
撲棱很生氣。
他早熟又獨立,這種獨立具備了指揮官式的冷峻。
無數指揮專業出身的軍雌,日復一日給撲棱展現出他們簡單、幹練、從不拖泥帶水的表達。同時,無論這個孩子怎麼撒嬌,怎麼哭泣,怎麼鬧騰,當任務響起他們都毫不猶豫安置對方,奔赴崗位。
恭儉良的世界裡,擁有有人為他妥協。
但撲棱不是。
他知道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知道自己是雌父雄父之外一個有想法的小孩,他被提姆等一眾指揮官教育得很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