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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儉良到底有多強?
「我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精神力。」
費魯利想不出來,他誠實道:「禪元。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這顆星球上所有軍雌都活不下去。」
恭儉良如果被吃了,所有人都得死!
「隊長!」伊泊的聲音猝然響起,他的槍比他的話更快,一簇火光驟然閃起,禪元和費魯利雙雙看見黑影從牆面凸出,爆閃之間,四分五裂竄入地面。
「我來!」費魯利作為隊伍中唯一一個軍雄,主動分擔壓力。他的盾牌導出精神力,橫跨在黑影面前,形成一堵無實物的圍牆,「去找恭儉良!」
禪元不廢話。
他一把奪過伊泊那個裝有核彈的背包,提著離子刀,腰間掛著營養液罐,沖入漆黑的隧道。
去找恭儉良。
去找恭儉良!
不是為了情情愛愛,而是為了阻止寄生體變得強大,阻止更多軍雌死在這顆星球上!禪元飛奔著,自動補齊了軍雄費魯利沒有說出口的話。
「如果……」
他哈出一口氣,地上已經出現了霜凍。禪元在注意到這點時,異化能力【潤滑】激發,他最大限度節約體力,壓低身形在地面滑行。
「如果恭儉良救不回來,就得搶在寄生體吃掉他之前,殺死他。」
這是所有軍雌在戰場上,面臨的最困難選擇。也是所有人在登上寄生體相關戰場時,被教官們反覆灌輸的一句話:
【戰場不是雄蟲該來的地方。】
雄蟲和幼崽會提前撤離。只要戰火不是瞬間降臨,雄蟲協會都會在第一時間發布通知,強制性撤離所有雄蟲和幼崽。
戰場上,本就不會出現雄蟲。
「恭儉良。」禪元低低的念著這個名字,好像牙關與舌頭抵力摩擦可以帶給他莫大的希望與力量。
「恭儉良。」
你很強的,對嗎?
「恭儉良——恭儉良——」
你一定很強,對吧。
「恭——儉——良——!!」
雄蟲猛地抬頭,他看向上方,片刻後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天空下,而是在寄生體的腹腔中。他的雙刀已經被扭曲成蛇狀,筆直的刀身坑坑窪窪,刀口像是野蠻生長的草。
「有人在叫我。」恭儉良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朵,「你聽到了嗎?有人在叫我。餵。你聽到了嗎?」
空氣中沒有人回答,沒有任何聲音。
恭儉良連自己微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他放下手,看見一灘褐紅的血跡鋪在掌心。
哦。
想起來了。
恭儉良遲鈍地想起來,就在剛剛,寄生體忽然抽出一鞭子,打中他的腦殼。細長的觸手從中攀爬出來,湧入他的耳蝸。
「有人在叫我。」恭儉良舉著刀,踹開那些斷裂的觸手,往前走,「聲音……從哪邊傳來的……」
他可以聽見。
他一直都能聽見。
最起碼,那些幻覺沒有消失。恭儉良雙膝一疼,雙刀深深扎入地面,作為雙拐支撐住軀體。他大口哈氣,前所未有的疼痛從背部,雙膝和腦殼裡傳來。
【你快死掉了】
「不可能。」恭儉良下意識反駁著,他捂住腦袋,對寄生體的聲音抗拒道:「滾出我的腦子。滾出去!」
【雌蟲的腦域會在成年後關閉。但雄蟲不會,雄蟲始終都是開放腦域。】寄生體慢悠悠地聲音在恭儉良腦海中環繞。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我根本不想知道——滾開。我要殺了你。」恭儉良叫囂著,他視野開始模糊。大腦作為身體裡最精密的儀器,關乎到口鼻耳喉眼等諸多器官——恭儉良奇異地想到這一點。他不聰明,沒有提前參悟寄生體攻擊耳蝸的厲害之處。
他想,他學生時代看過的醫學書應該是在考場上、解刨室里發揮作用,而不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你出來。」
恭儉良睜大眼睛,他望過去,周圍是紅色,各種顏色的紅。他徒勞地抓住雙刀劈砍,在飛濺中所有碎塊都形成不規則的球形,多面顏色只是不同色號的紅。
它們在寄生體的控制下,潑到雄蟲身上。
「啊。啊啊啊啊!」
皮膚,也開始發疼。
恭儉良感覺自己像是被腐蝕了一般。他手胡亂地觸摸,在視野消失的前提下,他摸到自己凹陷下去的皮膚,摸到自己一連串圓滾的水泡,摸到自己粘稠的膿血。
疼。但也沒有那麼疼。
「我,要殺了你。」
【閣下。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我要殺了你。」
【……】
寄生體終於放棄了用恐嚇和勸說的方式,溫和地吃掉恭儉良。他入侵恭儉良的腦域,較高的等級和雄蟲毫無攻擊力的精神力,讓他如履平地,沒有曲折地走到雄蟲記憶深處。
他安靜地看著那間小小的屋子,伸出手。
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寄生體反覆確認了這一點:比起抗拒著帶著自毀傾向的雄蟲,被完全摧殘意志的雄蟲更加完整,也更加美味。
【是他嗎?】
從某個慘死雌蟲身上吞噬到的能力發動,雄蟲內心最不願意被看見的人,最不願意面對的環境被完整地投射到臟器中。
他會崩潰的。寄生體溫和又殘忍地注視著,他看著那個虛幻人影逐漸凝實,從身體上繁雜的花紋,到雙手鋒利的異化雙刀,再到與雄蟲極為相似的臉龐、淡漠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