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頁
安靜實在是太安靜了。
故而, 他現在都沒有注意到支棱的種種表現是在對自己有意思。
他只覺得恐懼。
「支棱。」安靜說不出話, 他垂下眼眸, 回憶那些書上雌蟲對雄蟲的關切, 一時間分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謝謝。我現在已經夠用了。」
書上說, 雌蟲對雄蟲尊敬、愛護都是十分正常的, 雄蟲可以享受這些正常的保護, 但同樣也要對雌蟲保持尊重。
——這是蟲族社會重抓「雄蟲幼崽教育」的產物。
恭儉良或者禪元, 總之任何一個大人仔細檢查過安靜看的圖畫書, 他們就會發現安靜對「雌雄之間」的感情十分混沌。在這個沒有同齡同□□的遠征世界裡,他對「雄蟲」的概念一直停留在冰天雪地的基地里。
雄蟲不會被吃掉。
可是,和雌蟲在一起相處、戀愛、結婚、生育又沒有什么正確的參考模板。
安靜又學不來恭儉良的樣子,他根本過不去心理的關卡, 驕縱不起來,動手也綿軟無力。支棱從後面環抱住他時, 小雄蟲也完全不敢表示出明確的抗拒,只能小聲地表示自己的意思。
支棱明明聽見了,卻非要說自己沒聽清,湊上來將腦袋擱在安靜的肩膀上,吹氣鬧起來,「安靜哥哥說什麼?我剛剛沒聽見。」
「現在已經夠用了。」安靜聲音越來越小。隨著支棱不斷湊近的面孔, 以及忽然落在臉上的親吻, 他整個人戰慄一下, 閉上眼。
支棱嘻嘻笑起來, 扒拉開安靜的手,將自己換來的棉線塞到小雄蟲手中。
「安靜哥哥。」
「嗯。」
「哥哥在做什麼呢。」
安靜嚅動嘴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低嚀道:「在做掛墜。」
「我也有嗎?」
「嗯。」安靜給家裡所有人都做了。
似乎這樣,他就能融入到這個家中,不再是家庭中最脆弱、最無用、最透明的一人。
他和面對恭儉良一樣,翻開電子書指著圖樣道:「書上說,這是平安的意思。」
支棱自作主張拿起一個。他和禪元一樣都是青襟油蟬種,沒有繼承到恭儉良半點美貌,簡直和禪元一個模具套出來般,骨架大,手掌也大。小小的平安掛墜在他手心,迷你可愛。
「安靜哥哥織得真好看。」支棱纏著,順勢坐在安靜身邊,手若無其事靠近雄蟲的褲子。安靜稍稍併攏下腿,他就追上來,用手指輕輕戳著雄蟲的大腿側。
「安靜哥哥也很好看。」
安靜覺得不太舒服,可他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弟弟到底是哪裡給他帶來這種感覺。他內心記著支棱弟弟小時候扒自己衣服的事情,卻又總覺得弟弟已經長大,不會和小時候一樣犯渾。
「支棱……」
支棱抽出手,若無其事地看過來。他看上去很正常,倒是讓安靜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支棱是不是只想和自己親近一下?
「安靜哥哥。我和撲棱要去洗衣房,你有什麼要換的嗎?」
「嗯。有的。」
隨著遠征推進,物資開始緊張。類似換洗衣服這種,都是定時定點按照批次來的。如果沒趕上就要等下一批。安靜身為雄蟲,又是幼崽,第一二年還有點特權,後續除了多幾件換洗衣服和特批的雄蟲幼崽口糧外,並沒有更多特殊照顧。
一切都以大局為重。
故而,等撲棱支棱兩兄弟能賺軍功後,便商量學著雌父單獨給安靜開點小灶,多花點軍功買買高精度糖、去種植區多搞點新鮮蔬菜補充營養什麼的。
洗衣服也是。
支棱對安靜的說辭是,「單獨開設洗衣時間不太可能,但在規定時間內,多用一個小洗衣桶,我和撲棱擠一擠還是夠用付軍功。你要不要來?」
安靜心動了。
說他嬌氣也好,說他不太習慣衣服上染上很多成年雌蟲的氣味也好。在支棱沒有提出「一起洗衣服」的意見時,安靜每次拿回換洗衣服都要晾好久散散味道。
他還是有點恐懼,冰雪與基地帶給他一種對成年雌蟲的恐懼,終於在成長期慢慢彰顯出來。
特別是一些成年軍雌有意無意討論他的時候。安靜總有種「物以稀為貴」的慌張,他寧願躲在房間的角落,一個人孤獨地編織繩結,也不樂意更多和成年雌蟲交流。
他需要同類。
偏偏遠征中,沒有和他一樣年齡的小雄蟲。
安靜只能選擇和自己年齡相似的小撲棱和小支棱。而長到這個年齡,撲棱已經不會同他玩耍了,能來找安靜的只有支棱。
收拾要清洗的衣服自然也是支棱來做。
「我來吧。」支棱抱著小雄蟲一大堆衣服,笑嘻嘻打趣道:「身上沒有要換的嗎?」
有。
安靜不說話。支棱卻主動閉上眼,道:「聽說下一次洗衣服要延遲了。安靜哥哥有什麼換洗就趕快拿出來吧。」
安靜扯著衣服下擺,還是沒有抵抗住支棱的催促,走進自己的房間。再走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
支棱咋舌,他眯著眼繼續施加壓力。
「沒有了嗎?」
「沒有了。」
安靜又檢查一遍,確定了。他扭捏得湊近支棱,說自己跟上去把貼身的衣物先放進去好了。兩人便一路到了洗衣房,支棱轉身閉上眼睛時,安靜將裝在小布袋裡的內褲丟進單獨的洗滌袋,放到洗衣桶最裡面,又蓋了兩三件自己的衣服做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