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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元邊趕路,邊回答,「是的。」他擦拭兩滴並不存在的眼淚,道:「雄主只是太心急了。蟲蛋丟失,他一時間想不明白……哎。這種事情都另說吧,只要把蟲蛋找回來,他就不會和上次一樣了吧。」
他越說越輕,叫諾南心中生出一些好奇,趕路之餘還和甲列、伊泊輕輕打探下細節,聽得目瞪口呆,甚至生出一種「星艦上的我真厲害」的錯覺。
「隊長還給他留了睡袋和口糧包。」諾南後知後覺道:「他把自己的留給雄蟲,自己怎麼休息?」
「不知道。」甲列嘆氣,「隊長打雄蟲那一會,我還以為他醒過來了,不縱容雄蟲了。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
海王眼裡,這已經算得上堅貞不渝了。
殊不知,禪元的腦子裡,計劃已經做到「讓雄蟲徹底失去自由」這一步了。
「諾南。」禪元拉攏下面罩,用眼神制止諾南的八卦時間。
周遭的氣溫越來越低,他們已經到了基地的外圍,再往前面一點就是雪原。雪與風都放大了數倍,完全不能被征服的白色世界連接著天與地,遠處凍僵的冰山與山川散發出淺淺的冰藍色,太陽透過其刺傷人的雙眼。
「我們必須在他們登上雪原前,攔截他們。」禪元轉過身,認真道:「大部隊包抄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先選擇一個最有可能攜帶蟲蛋的群聚點。」
最怕蟲蛋是分批離開基地的。
禪元心裡打鼓,又在撒花。他強迫自己忍住這種卑劣的歡呼,轉而關注「囚禁恭儉良時,要選擇什麼尺寸的鎖鏈更具有美感」。在他心裡,恭儉良的腳踝雪白如玉,就該配上最深沉最骯髒的黑色,細鏈還得纏繞好幾圈,惹得雄蟲不甘又兇悍地看過來,最好反殺再用這種鎖鏈纏繞住自己……
打住。
生命最重要。
禪元回神,聽到諾南匯報方向,「東南角兩支隊伍距離我們最近。其中一個……額。好像不太對勁。」他手指在電子地圖上搖晃,最終十分艱難地按在其中一者上,「感覺,這裡比較像。」
隊長那個蛋,還挺活潑的。
參考活躍度來點,應該不會錯吧。
諾南有些心虛,他感覺自己天生沒有什么小孩緣,連乖巧的撲棱都能被他搞哭,更別說讓恭儉良頭疼的蟲蛋了。
禪元看了兩眼,毫不猶豫相信了諾南,「嗯。我們出發吧。」
他們穿梭在被雪覆蓋的宅屋間,順著諾南的指點,悄無聲息融入到巷道中。
大雪與風,將他們的腳印覆蓋。
*
蟲蛋在睡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讓雌父雄父岌岌可危的感情更上一層樓。如果知道,他說不定還會露出看戲的崽言崽語,「豬豬豬豬豬」「狗狗狗狗狗狗」地叫個不聽。
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崽崽。還在雌父肚子裡就一直享受著「失去雙親」「如雷貫耳」的蛋教,對家長的任何舉動反應良好,早早懂得自力更生。
蟲蛋翻個身,拱了拱屁股,鑽得更深一些,夢裡那些場面好像從他出生開始就存在,已經成為他基因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今天是雄父殺掉雌父嗎?還是雌父殺掉雄父呢?
唔。不知道,這都不是小崽崽應該管得事情。蟲蛋老神在在想著,他的腦容量容不得他繼續再想下去,打個哈欠,陷入更深的夢境,一口咬在某個香噴噴的精神觸角上。
現實里,雄蟲幼崽哆嗦一下,疼得低聲哭出來,「嗚嗚。」
好疼。什麼東西在咬崽崽。他睜開眼,燒得糊塗,感覺是錯覺,抽噎著抱緊懷裡的蟲蛋喊道:「雄。雄父。」
崽崽好疼。崽崽好像被什麼怪東西咬到了。
顛簸的箱子搖晃一下,接著恢復平靜。
*
恭儉良就不一樣。
他終於想明白自己想像中的「子母蠱」其實是「滑蛋雞肉飯」。也就是傳說中將孩子的蛋液倒在血親屍體上,所製作成的一道家庭菜!
「將血親和孩子一起吃下去啊。」恭儉良用手用力拍打自己的太陽穴,好像這麼做,可以讓腦海里那些碎碎念消失。
他確定自己再一次犯病。
沒有蟲蛋,安靜也不存在他的世界。
「吵死了。」恭儉良輕聲嘀咕著,念著菜譜,「讓我想想。雖然不是很懂,但小滑蛋得先打碎搖勻吧。」他手中的木棒已經訂滿了釘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像蒲公英種子般分布密集。恭儉良手指為此扎出無數血痕和細小的針眼,他卻沒有任何感覺,繼續嘀咕起來,手指輕輕地點在其中一根鐵釘上,「就用這個吧——」
他用力揮舞,鐵釘砸在門上。
頓然。
門正對的部位碎裂開無數長痕,木屑爆開,恭儉良的耳邊擦過幾道飛沫。他向前,踩開門,大步向前,不曾將餘光分給禪元的好意半分,「先把蟲蛋打碎。不對。不對。那樣禪元就沒有辦法把他吃下去了。還是地抓住禪元,把禪元的嘴巴用鐵釘撐開。」
鐵釘和木棒在地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音。
「閉嘴。什麼——什麼,你說一刀了斷是最好的藝術。」雄蟲的聲音多了幾分情緒,像是在對人說話,「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來評價我的殺人方式——閉嘴。閉嘴。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
周圍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