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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年四顧張望,試圖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奈何只有四、五平米的樣本室狹窄空蕩,任何可移動的重物都被搬走了,他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鋪了毛毯的水泥地上。
樣本室的門也是鏤空的欄杆,內里的情況如何一目了然,避無可避,遲年困獸一樣退到最角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越來越近。
為首的男人手裡拿著槍,透過欄杆縫隙看到縮在角落裡的遲年,猛地啐了口唾沫,罵道:「就這麼個小白臉,有本事害死那麼多人?別是找錯地方了吧?」
「沒認錯,那個陳浩提供的『遲年』的外貌信息,跟他基本吻合......嘖,別廢話了,趕緊殺了他,我好像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老李還有些猶豫,卻聽外面放風的人朝里喊了一聲:「趕緊走,好像有軍隊在往這邊趕!」
幾人一回頭,就見他已經撒丫子跑遠了,看起來不像是誠心放風的。
老李又唾罵一聲,沒在糾結,舉起手槍對準遲年就是兩槍。遲年僵直的身體忽然像是反應過來,猛地往下蹲,一槍空了,一槍擦著他腰側射到了牆上。
遲年哀叫一聲摔趴在地上,淺色的短袖瞬間染上一大片殷紅的血花,放槍的那人見沒把他殺了,暗罵一聲又扣了兩下機板,沒子彈了,乾脆將手槍朝著遲年狠狠摔過去,跟著幾個同夥往實驗室大門跑。
手槍砸到了遲年的肩背,發出一陣悶響,遲年痛叫了一聲,腰身緊繃著,在劇痛之下無意識的進痙攣抽搐,疼得幾乎要哭出來。
子彈沒有穿過他的身體,但子彈高速下形成的空腔卻像是滾熱的金屬液體,燙過皮膚形成一道裂口,不斷湧出大量的血液。
血腥味彌散開來,遲年下意識放輕了呼吸,身體的每一次起伏都會牽扯到傷口,造成劇烈的疼痛以及血液的涌流。
他本來就貧血,這段時間又只攝入了營養液,整個人都處於極端虛弱的狀態,過量的失血與劇痛讓他神智幾近潰散,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但他的身體器官還在活躍。他能聽到許多沉重的腳步踏擊地面的微震,雜亂的喝罵、爭吵的聲音,還有......還有來自很遠的地方的,屬於小怪物的吵嚷聲。
它們完全放開的叫聲極具穿透力,即便隔了很遠都能聽到。緊接著整個基地都響起了警報聲、尖叫、哭喊、哀嚎聲。
遲年恍惚意識到,那些被關起來的小怪物們似乎逃出來了。
......它們會來救他嗎?
遲年蜷縮著身體趴倒在地,輕而促的呼吸著,雙目微闔,意識逐漸沉入黑暗。
*
在意識到被圍困的數千隻怪物從倉庫湧出來的那一刻,林上將從未這麼懊悔將遲年抓回來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怪物的第一目標並不是進食,而是一致的朝關押遲年的地方涌過去,如同蝗蟲過境一般,沿途的人類、草木、磚瓦、金屬統統都被席捲一空,只留下光禿禿的混凝土地。
林上將是被下屬的傳報聲吵醒的,聽到有幾個人打暈了執勤員,帶著槍枝闖進了關押遲年的實驗室,頭一暈,險些沒爬起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穿上防護服,率領一隊士兵趕往實驗室。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沒到門口,就撞見內里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人,緊接著又是四五個人混著跑出來,林上將按捺住抽疼的額頭,派人去把他們抓回來,自己則帶著一隊人進去找遲年。
遲年昏迷在地,林上將打開門查看後發現沒中槍,但被槍擦破的創面太大,身下已經蔓延出大片的血泊,整個實驗室內一股血腥氣。
林上將讓人把他抬起來,送到醫療室去接受治療,忽而一聲尖銳的邪惡的叫聲刺破耳膜,猛然炸響,轉頭一看,才發現烏泱泱的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幾百米外的倉庫逃脫,涌擠著堵住了唯一的逃生路。
這些小怪物們大張著口器,發出一些人類很難捕捉到的高昂、嘈雜的聲音,朝著遲年所在的方向爬過去,很快就將撲倒在地的遲年、滿地的鮮血掩埋,黑沉沉的散發著詭異的藍芒。
士兵們被擠到最角落,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恐慌淹沒。所幸他們身上還穿著防護服,被那些怪物當作『不可食用的廢棄物』忽視,勉強能在怪物堆里苟延殘喘。
實驗室外的同僚、普通民眾的嚎哭、號叫聲一刻不休的鑽入腦袋,可他們自身難保,連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更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其他人。
那些黑漆漆的小怪物將遲年覆蓋後幾秒,又慢吞吞散開來。遲年身上、身下的血漬被清理乾淨,衣服也都被啃掉了,赤條條的趴在地上,小怪物們圍著他一面聒噪的叫,一面焦急打轉,伸出觸手去輕輕推他。
推一下,遲年的傷口又往外溢出鮮血,離得近的小怪物將血液吞掉,不敢亂動了。
這樣放任不管,遲年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喪命,誰也不知道等遲年斷氣的那一刻,這些怪物到底是會偃旗息鼓退回海里,還是失去了桎梏,狂躁起來吞噬掉所有能吃的東西。
就在林上將想著要不要鋌而走險,去幫遲年包紮傷口的時候,異變突生——一隻足有籃球大的小怪物擠開同類,爬到遲年身前,伸出長而軟的觸手摸了摸遲年的傷口,然後整個身體都貼上去。
就像是它們寄生活物那樣,緊密的貼合在遲年的傷口處,但它並沒有伸出那些能汲取活物養分的黑色筋脈,而是像遇到高溫的果凍那樣融化成半透明的稠液,緩慢的流淌在遲年身上,再被皮膚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