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下令
九龍殿裡,金碧輝煌。此刻,殿內酒香飄逸,伴著古箏與馬琴悠揚的樂聲,傳來歌姬黃鶯般婉麗的歌聲。歌聲的詞意嬌媚幽怨,將女子的三分春愁和七分悲慘的境遇矯揉在一起,扯成道不明,理還亂的曲折心思。欲迎天子看花去……下得金階卻悔行……恐經失恩人舊院……回來憶著五弦聲……這本是前朝詩人借著宮闈女子之口訴說君恩難料,可此刻這說婉轉低綿的歌聲聽在容妃的耳畔卻是有著說不出來的諷刺。她心疑這是夜凌旭在這歌姬之口諷刺她這個即將失寵的女人。她新潮蕩漾了一番,鳳眸環顧了四周一圈,扯了扯嘴角,怒喝道,「都給本宮滾出去!」那幫樂人被容妃這麼一喝斥,立馬就退下去了。不過片刻的功夫,剛才那熱鬧繁盛的九龍殿,一下子便空蕩了下去。容妃回頭狠剜了跟著走進來的秦王夜凌旭,嘴角掛起一抹譏誚,「秦王殿下,敢問陛下呢?」夜凌旭風輕雲淡道,「陛下自然安寢了。容妃娘娘……也是伺候過陛下的人,自然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容妃又是一陣嗤笑,舉起如茭白一般的手指,紅唇輕啟,帶著無限的風采說道,「那就再麻煩秦王殿下一聲了,帶我們去見下陛下吧。」
夜凌旭眸瞳微深,雙手負後,往容妃站著的方向輕走了幾步,他本來就比容妃高了許多,此刻往她面前在這麼一站,一種無形的肅迫感便直直的往她的方向而來,容妃被他身上的詭譎氣息震得微微向後退了幾步,仿佛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夜凌旭面前失了氣勢,她也睜大眼睛,定定的望著夜凌旭。夜凌旭殷隼的笑了笑,「容妃娘娘還真是想盡了方法要來折磨本王啊。起初娘娘帶著幾位大人興師動眾的想要進九龍殿,現在好了,娘娘和幾位大人已經都進了九龍殿,娘娘又讓本王去喚醒皇上,那麼……萬一皇上等下動怒了,怪罪下來,娘娘和幾位大人能否擔下這個罪責呢。」左相藍四海見夜凌旭從見面到現在一直在打太極,心中更加篤定夜明宇已經薨掉的事實。這個時候,只要有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出來拆夜凌旭的台,夜凌旭在怎麼會裝,都是裝不下去的。到時候勝利的只能是容妃娘娘和靖王爺夜辰朔。鑑於他那對不孝兒女做出的苟且之事,這個時候他更得討厭容妃,有個好表現,以後大事一旦做成了,便能從中撈得更多的好處。狡猾的藍四海在心裡把如意算盤打好後,便輕笑著往夜凌旭和容妃面前一站,阻擋了倆人之間的對峙局面繼續發生。他語氣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說道,「秦王殿下,容妃娘娘也是為了國事才這般火急火燎的。秦王殿下既然不敢去叫醒陛下,那就勞煩殿下帶我們這幫老臣去看看陛下,有些事情遮著掩著也不是事情,總要拿出來說說才好嘛。」夜凌旭俊眉一挑,嘴角掛起一抹狎謔的笑容,似笑非笑道,「都說藍相深諳官場之道,善站隊,可是本王卻覺得外界對藍相的評價似乎有些所言過虛了。莫非是您那對寶貝兒女的事情刺激了藍相,藍相這才病急了亂投醫……想要傍上容妃娘娘?」夜凌旭簡單的幾句話便已經戳中了藍四海的痛腳,不過畢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藍四海的臉色只微微變了變後又恢復了鎮定,捋起鬍子道,「殿下今晚一直在遮遮掩掩,似乎並不想讓在場的幾位大臣見到皇上。敢問殿下,皇上到底怎麼了?」他最後的那句話說的語氣里已經帶著嚴厲的氣勢了。夜凌旭今晚似乎出奇的好脾氣,淡笑了笑,「既然容妃娘娘和幾位大臣今晚不見到陛下不罷休,那好,本王也不再阻擋。幾位請!」夜凌旭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後,又率先往帷幔深處的內殿而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覷的對看了一眼,心中雖對夜凌旭的態度起了疑問,但亦是不敢多說,跟著夜凌旭往內殿而去了。到了內殿,錦簾輕卷,珠屏斂光,紫銅熏爐里的那一抹龍涎方才燃盡。暗香成灰,細細軟軟,未捻便自碎了,瀰漫在空氣里,若裊煙,若輕絮,籠徹著整座內殿。容妃流波又在內殿裡細心的轉了一圈,不放過任何的角落。但依舊沒有見到嘉和帝夜明宇。容妃心中大快,便開始質問起夜凌旭,「秦王殿下,皇上呢?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陛下已經安寢了?」夜凌旭向守著宮門的宮人太監看了一眼,那幾個太監立刻將內殿的門從裡面反鎖住。夜凌旭往燭燈前一站,身影一下子變得孤寂落寞起來,他幽幽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悲切起來,「既然大家都這麼堅持,那本王也不跟你裝下去了。父皇他……他……」
夜凌旭說到這裡便像是說不下去了,眉頭緊鎖,目光一黯,又復是重複的嘆起氣來,「又奸人在陛下喝的酒里下了毒,陛下他……」夜凌旭往屏風後的一個大木箱裡看過去。容妃立刻向常喜看了過去,常喜得到命令,小心翼翼的往屏風處的那個大木箱裡走去,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口大木箱,木箱裡面一股令人作惡的味道立刻撲進他的鼻子裡,他立刻不爭氣的吐了出來。容妃立馬向那口木箱裡看過去,發現木箱子裡躺著一個體型和衣服都跟夜明宇很像的男人。只不過那人的臉部浮腫,黑稠的鮮血再加上披散著的頭髮,邋遢不已。容妃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拿起帕子就開始抹起淚了,可她此刻的心裡卻是無比的痛快,她終於不用在伺候夜明宇這個臭男人了。
場上站著的那些人無論是中間派還是挺容妃的派系,他們在走進這九龍殿之前,心裡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情況的。現在見一向在世人面前不喜形於色的夜凌旭突然變得這般消極,心裡不由得就往那個方面去想了。再看見容妃看到那具男屍的反應,立馬嘩啦啦的跪下,轟聲道,「陛下……」容妃悲傷的抽咽了起來,許久,她的哭聲這才終於停下來,然後用梨花帶雨的上前質問起夜凌旭,劈頭蓋臉道,「秦王殿下,你好狠的心。竟然對你自己的父皇都下的了手。雖然陛下這些年忽略了殿下,但殿下怎這般的狠心。」夜凌旭抬眸,詭譎的眸瞳里有著幽幽的淚光,略顯失措道,「容妃娘娘這是何意?」容妃嗤笑,為了防止夜凌旭將夜明宇的死都推在別人身上,她立馬嗆聲,「本宮何意,殿下還不知道嗎?今晚陛下只和殿下在這九龍殿裡喝酒。陛下又囑咐其他人不能靠近這裡。現在陛下出了事情……難道責任不在殿下這裡嗎?本宮甚至懷疑是殿下對陛下下手的……夜凌旭,你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夜凌旭冽眸微微眯起,「容妃娘娘,本王並沒有對外人道父皇是怎麼出事的,你就知道了父皇的事情……莫非你就是那個下毒之人,要不然你怎麼知道父皇出事了,並且還拉著這麼多的人來本王這裡質詢。」「夜凌旭你不要在狡辯了。該是你做的事情,你就承認了吧。」容妃得意的笑了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的好事,就不要怪本宮當著眾位大臣的面上揭發出來了。」夜凌旭驚疑連連的搖了搖頭,「容妃,你這般胡謅所謂何事。難道現在不是應該先關心父皇的事情嗎?兇手肯定要查的,但是父皇現在才是最重要的。父皇說留了詔書,詔書上已經立下了皇位繼承人了……」「你當然不想查兇手了,因為你就是兇手。」容妃又上前幾步,指著夜凌旭的鼻子罵道,然後回頭對著下面的幾個老臣道,「幾位大臣都聽到了吧,皇上肯定是被秦王殿下害的。今晚只有秦王陪著皇上飲酒,這件事情秦王殿下一定逃不了干係。現在好了,陛下不在了,秦王又意圖謀反,各位大臣都是皇上生前器重的,還請大家主持個公道。」九龍殿裡,宮燈被風吹過,搖搖曳曳,卻仍就錚錚向上,夜凌旭的臉上有著一絲晦暗不明,他從底下的幾個官員身上飛快的掃過,然後迅速的掩下眸里的這些亮光。容妃要除,支持容妃的那些人,他也要趁此機會將他們全部的揪出來。
夜凌旭那俊美無濤的臉微微側了側,看向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的宮燈,幽幽的冷光忽明忽暗的投she在他的臉上,繃緊了臉不說話。藍相立刻接著容妃的話道,「事到如今,大家千萬不能亂。目前最重要的是需要推出一個行事既穩重又能夠主持大局的人來照顧下眼下的局面。」禮部尚書道,「卑職覺得靖王爺寬厚仁慈,又深受陛下的寵愛,靖王爺是個不錯的人才。」葛天明也忙接話表忠心,「是的,卑職也覺得靖王爺不錯。」其他的幾位也紛紛表示附和,倒是中間派的那幾位一直緘默著口,不肯說話。容妃睥睨的看了眼以右相為首的那幾個中間派,眼裡露出輕蔑的微笑,隨即又同左相藍四海道,「謝謝各位對辰兒的看重。本宮很衷心的感謝各位,辰兒必定不會讓眾位愛卿失望的。不過現在本宮倒是覺得有件事情比辰兒繼位還要重要,那就是處死害了陛下的人……」
夜凌旭低頭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噗嗤」一下捧腹的大笑起來,笑的他臉上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卻還止不住……容妃見他這副模樣,猙獰一笑,下令道,「葛統領,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本宮現在命你拿下秦王殿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哈哈……大好笑了……」夜凌旭依舊捧著自己的肚子,仰頭笑著道,「父皇,你聽到了嗎?他們都侮蔑兒臣是亂臣賊子呢……他們要的都只是你的那個皇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