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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毫不懷疑,他終究會真正踏破渡劫,飛升上界。
當荀玄徽又是憤憤不平又是興致勃勃地告訴長老們這些的時候,荀玄徽還說自己一定會很快追上荀玄鈺。
就在那次,荀玄徽第一次被長老們告知了那個整個荀氏守護了幾千年的秘密。
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關了幾個月,在荀玄鈺即將離開荀氏去洞府閉關飛升的前夕,荀玄徽滿眼通紅地又闖進了大長老的房間,他質問他——當真沒有別的辦法嗎?
他有太多的憤恨、太多不甘、太多疑問。
最後只化作了一句:「他……非死不可麼?」
荀玄徽聽到了大長老的嘆息,他一貫慈悲溫和的聲音中帶了一抹悲涼,還有不可拒絕的威嚴。
他對荀玄徽說:「玄徽,他必須死。」
時隔百年,再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荀玄徽心中依舊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悲慟。
空中的雪花紛紛吹落到他的身上,這麼多年了,那場雪還是叫人覺得冷的直浸骨髓。
荀玄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如同當年那般,直勾勾衝進去,他沒有握著拳頭一次次質問長老,將整個拳頭砸的鮮血淋漓,謾罵整個荀氏。
這麼多年以後,他終於明白了,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有不得不為。
他從前以為世間只有黑白二色,直到那場大雪紛紛揚揚遮掩了世間一切的暗色,他在那一刻徹底長大了。
屋內的長老沒有等到意料中的怒吼和質問,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屋外屹立於雪中荀玄徽。
荀玄徽微微揚起臉,冰涼的雪花飄落到了他的臉上,他微微闔上了眼睛。
那雙眼睛中的光芒本如開鞘的刀劍,此刻他身上那股懾人的氣魄隨著這輕輕閉眼被稍稍斂去。
大雪紛紛而下,院內寂靜無聲,他站在雪中的身影看上去那樣安靜,遠遠看去少年身上不知何時平添了幾分不為人知的孤獨。
但只是稍稍停歇,荀玄徽很快便睜開了眼。
他看向那位大長老,哪怕知道這是幻境,他還是對著他微微行禮,而後轉身離去。
大長老本來見他氣勢洶洶闖進來,還做好了接受一場狂風暴雨的準備,沒想到他只是得知了結果不可更改,而後便這樣安靜地離去了。
走在荀氏的院落間。
青石板上覆上了一層白雪,踩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
荀玄徽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便來到了一間小院外。
荀氏素來講究的是大道化簡,弟子們的院落並不奢華,反而都十分簡樸。
哪怕是新晉的渡劫期修士也一樣。
荀玄徽站在門外,他稍稍遲疑了一瞬,而後便推開了略顯陳舊的院門。
荀玄徽自出生起便是主家荀氏的嫡子,真正的萬千光環集於一身。他整個年少時期活得肆意又無畏。
荀玄鈺是荀氏旁支一脈的子嗣,因父母雙亡,又天資卓越,這才被送到主家和其他荀氏子弟一起修習。
荀玄徽從小到大誰人見他不恭恭敬敬,誰見他不奉承幾句,但他實際上厭惡了旁人這樣對他的態度。
他厭惡旁人見他永遠想到的荀氏嫡子,而非他這個人。
他身上的榮耀是他耀眼的光環,卻也是他這一輩子的枷鎖。
由是,荀氏愈是循規蹈矩、溫文知禮,他便愈是放誕狂妄,遊俠作派。
只是他到底是經由荀氏主家從小細心教導的,他並未成為什麼禍害百姓的紈絝,他到底心懷正道,只是一心想要脫離荀氏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大俠。
從小的生活環境,養成了他少年時放蕩不羈的個性,但根本是源自他骨子裡的清高和驕傲。
他好似總是孤傲、不被人理解的。他似乎可以找到很多玩伴,但在卻沒有人會是他的同類。
後來荀玄鈺出現了。
就算荀玄鈺從來對他都是冰冰冷冷的一張臉。
但荀玄鈺確實是個天才。
荀玄徽自認已經是舉世罕見的天才,荀玄鈺卻比他更為聰穎,天生的修仙胚子,那些老師們這樣說他。
他確實是這些年裡,荀玄徽見過的人中最驚才絕艷的少年。
荀玄徽雖然年輕氣傲不滿荀玄鈺處處壓自己一頭,但內心深處卻又覺得只有荀玄鈺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他的對手。
他處處挑釁他,非得見他那張清冷的小臉上露出些惱怒才滿意。
荀玄鈺是和旁人都不同的。
所以,荀玄鈺這裡,他也得和旁人不同才是。
而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荀玄鈺對他是不同的。
荀玄徽站在熟悉的院門內,想起往事,不由得為自己從前的幼稚感到好笑。
他往前走了幾步。
經常跟著荀玄鈺來這裡的荀玄徽對這間屋子的結構實在再熟悉不過。
他知道荀玄鈺會在哪兒。
他想見,竟又有些不敢見。
就在荀玄徽這罕見的踟躕的片刻,一道聲音從屋內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