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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謝良如今如何了……
師鈺這麼想著心中竟隱隱浮現了一抹憂色。
*
謝良的傷並不嚴重,他只是收到了太多信息的衝擊,一時無法適應,這才昏迷了數日。
在師鈺問過醫師,醫師只道他莫約太累有些力竭,其他地方並無大礙,師鈺要去前方處理事務,他只得將謝良先暫且留在了後方。
讓他修養。
實際上在師鈺剛一離開不到半日,謝良就醒了。
他實際上本身也無什麼嚴重的傷,他記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人就是師父,於是他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急忙想要尋找師鈺。
「師長老先行離去到長虹門處理戰後事務了,好多門派都派了人過去,我們長虹門自然也不能落後!」這位照顧謝良的小醫修是近些年剛剛被招入門中的,還是一臉孩子氣。
謝良卻沒太多心思去聽這位小醫修如何說他們長虹門這次帶了多少人去,各師兄師姐為受難的懸門子弟做了什麼樣的細心安撫,為以後修真界的平穩做了怎樣的貢獻。
又說這次懸門大賽不能舉行真是太可惜了如何如何……
但謝良這位平日裡溫和的大師兄卻沒有如往日一般耐心聽他的話,而後微笑著勉勵他,只要他想,他也是可以的。
「大師兄……你還好麼?」
小醫修看到低垂著頭的謝良似乎輕輕顫了一下。
繼而謝良抬起頭,對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沒事。」
只是他蒼白的臉上這個笑容實在有些勉強,他雙眼不再溫和,反而黑黝黝的叫人竟有些不敢直視。
小醫修以為他剛剛醒,莫約人還不太清醒,於是便沒有多想。
「大師兄你好好休息吧……」
小醫修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謝良已經從床上起來了。
「大師兄你的傷還沒有痊癒,師長老也讓你好好休息再……」
謝良聽到師鈺微微一頓,大多數時候,謝良從來都是眾人眼中最聽話懂事的那一類徒弟,他從不會不聽師鈺的話,但是這一次,他只是微微一頓,最終還是從床上起身。
沒人知道他如今內心是多麼緊張、忐忑。
他開始忍不住想,將他送來醫館的途中,師父有發現他的不對勁麼?
在他昏迷的過程中,這些醫修有發現他不對勁麼?
他不敢去想,如果師父真的發現他的問題,他該怎麼辦……
他現如今腦子亂做一團,幾乎無法思考。
他只想快點從這裡逃離。
可是天下之大,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離開了這裡的謝良,難道只能做一個逃避的懦夫嗎?
他就算避開所有人,他也不捨得離開他的師父……
「大師兄,你真是的,就算想要出任務去殺魔獸,也不用這麼著急吧!你的傷還沒好呢!師長老回來也會不高興的。」小醫修見他起身,頗有些緊張地跟在他的身後。
謝良沉默著。
師父會不高興麼……
可是他現在幾乎不敢想他的師父。
他這樣的人,如果繼續做師父的徒弟,大概會是對師父的羞辱吧。
師父那樣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魔種做徒弟……
如果他識相,他應該現在就離開師父,或許他應該請師父將他趕出師門。
謝良握緊了拳頭。
他一想到這裡就心痛如割。
本能不願再繼續想下去。
*
謝良申請去了最危險的邊境平叛獸亂。
這裡歷來就是魔獸襲擊人界的第一道防線。
王朝每年都會分派不少軍隊到這裡駐守。
黃昏時站在烽煙樓上遠遠看去,四面都是黃沙漫天,唯有天邊那一輪低垂著的紅日是這畫面中最美的點綴。
那一抹鮮紅和戰場上被無數殘肢斷臂浸紅了的土地一個顏色。
悽美又悲涼。
大漠的夜比中原地帶更冷,這裡荒蕪又寂寥,入目所見都是冰冷的東西,這裡只有無止盡的殺戮、對抗,那些繁華富貴、兒女情長在這裡都會被壓成小小的一塊藏在心底。
謝良是這裡最英勇的戰士。
他似乎不知疲倦,也不會畏懼,他永遠沖在最前面,不知疼痛、不畏辛苦。
他手中砍向魔獸的刀永遠最快、最利落,永遠看不出他這樣溫和的人在戰場上竟全然好似變了一個人。
不過幾個月,他的刀已經浸滿了魔獸的鮮血,被獸類的鮮血染的緋紅。
殺死太多魔獸後,他身上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煞氣。
他將自己全身心放在了戰場上,心無旁騖。
這邊本就是邊關,來這裡支援的修士後來都陸陸續續走了,只有謝良還一直駐守在這裡。
那些邊關的將士後來也都差不多認識謝良了,他們都納罕,為什麼謝良還不回去呢?
「仙長,你在你們門派內得罪了什麼人嗎?」到最後有的軍士都忍不住上前這樣問他。
仙長……
謝良聽到這個稱呼後有些恍惚。
「叫我謝良就好了。」
他頓了頓說:「我不過學了些粗劣的術法,算不得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