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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忍不住相視一笑。
荀玄徽忽而感到心中一松。
他看著面前的荀玄鈺,他想,或許他是明白他的。
無需他解釋什麼,他其實也明白。
否則,他們如何在戰場之上那樣多次,互相交付後背。
他們其實早就是可以交付後背的好友。
於是想了想,荀玄徽說:「那次,多謝你去山崖之下找到了我。」
否則,他定要陷落於此。
後來回去之後,荀氏長老之所以那樣狠狠罵了他一頓,也是因為那一次實在是他有史以來最為兇險的一次。他確實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價。
「那也多謝你為了替我擋住巫妖的致命一擊,若非你生生受了它一掌,你也不會被打下山崖。」
荀玄徽在失去了長劍之後,確實攻擊力大減,壓力都壓在了荀玄鈺這一邊,巫妖看出他們不敵,最後趁他們不注意,一掌欲直攻荀玄鈺的命門,荀玄徽用劍去擋,最後被巫妖打下了山崖。
那懸崖實在深不見底,此地方又處在妖氣濃郁的邊界,崖底不知藏匿著多少大妖。
掉下懸崖之後,荀玄徽本以為這次定會命喪於此。
但他其實並不後悔,當他為荀玄鈺擋住那一擊的時候,他便做好了必死的決心,掉下山崖前,他也給了巫妖致命一擊。
最起碼荀玄鈺能夠活下來。
只是他沒想到荀玄鈺竟真的敢不顧一起下來救他。
為了隱匿二人的氣息,他們在崖底的那幾天不得不將污穢的泥土裹在身上,不讓大妖發現他們。
向來有潔癖的荀玄鈺在很久之後荀玄徽同他提起在崖底的事情的時候還會下意識地黑臉。
想起這些事,二人都微微笑了。
荀玄徽感到一陣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慰籍。
他想了想,沒忍住,問:「如果……如果我之後做了一件很錯的事,你會……你會……」
荀玄徽發覺自己竟說不出原諒這兩個字。
他如何能說得出口。
在被他害死的友人面前,向他詢求原諒。
他不該……他不該……這樣的卑劣。
荀玄徽以為面前的荀玄鈺在聽到這句話後,或許會詢問他做了什麼錯事,又或許會問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但最終他什麼也沒有問。
屋內一時之餘燭火燃燒的聲響。
過了很久,荀玄鈺回答了他話:「如果你要做的事情,雖然是一件錯事,但是它符合你心中的道義,那你就去做罷。」
「如果你認為它是對的,就算我一時不理解,但未來總有一天我會理解的。」
荀玄徽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他看著面前的荀玄鈺,他面容恬靜,似乎根本不知道在今夜過後,未來的他會面臨怎樣的背叛。
荀玄徽再度別過頭。
「別看。」他壓著沙啞的聲音對荀玄鈺說。
他本想要忍住眼中的淚,但眼淚卻根本無法抑制地流出眼眶。
他只能有些狼狽地擦著眼淚,擋著自己臉。
他雖然哭的狼狽,但這些年的忍耐、壓抑、悲苦好似都在這一刻被漸漸釋懷。
有詩人曾說,人生有一知己,足以慰風塵。
第62章
這二人果然都心性堅韌, 異於常人。
孟惜嬈施展的幻境竟無一能困住他們。
只是這次孟惜嬈針對這二人弄出來的幻境卻並非那麼容易堪破的,二人皆以為對方是假,幻境中無一真實, 但是實際上這幻境卻正是要讓人尋真,才可堪破。
荀玄徽正疑惑為何這幻境還未結束。
他看向對面的荀玄鈺, 紅燭淚乾,他眼前一花, 忽而只見對面的荀玄鈺穿著一身紅嫁衣, 蓋著大紅蓋頭, 坐在床頭。
荀玄徽只覺得頭暈目眩。
他一時之間有些未能反應過來。
「玄鈺……你……」
周遭一片鮮紅, 高堂之上偌大的一個喜字直直映入他的眼帘。
荀玄徽下意識明白這是幻境弄出來的古怪,但是他卻不明白幻境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荀玄徽看著荀玄鈺,他蓋著紅色的蓋頭,紅色蓋頭下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柔順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看上去堪稱有幾分乖巧。
這堪稱有些荒謬的場景讓荀玄徽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在幻境之中。
他上前幾步, 掀起了面前人的蓋頭。
荀玄鈺低著頭, 一張臉似染了胭脂似的,帶著淡淡的紅暈,他垂著眼眸, 睫毛輕顫,宛如受驚的蝴蝶。
荀玄徽還從未見到荀玄鈺這般模樣, 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輕眯了眯眼。
這一刻, 讓他恍惚想起年幼時的一段記憶。
荀玄鈺其實就生的很漂亮, 從前他們二人鬥嘴,他經常會故意嘲諷他像個小姑娘, 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他大概也曾幻想過荀玄鈺像個小姑娘似的穿著嫁衣作新娘子打扮,當時他就覺得這場面一定滑稽極了,心中便覺得暢快。
少時的幻想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