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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太熟練的安撫。
「你……你知道了是麼?」謝良攥緊了拳頭,就算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他說出口的時候卻仍是忍不住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一動不動地看著師鈺的神色。
對上謝良的雙眼,師鈺腦海中敏銳地閃過什麼,卻仍是有些疑惑地看著謝良。
謝良壓下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咬了咬牙直視師鈺的雙眼。
這麼多年,當初那個挨打也只知道膽怯躲避的小孩,也終於學會了自己握緊手中的劍懲惡揚善。
他學會了勇敢,不再如當初那般膽怯懦弱。
「我的眼睛……師父知道是怎麼回事對麼?」
「我……我不是普通人。」謝良拼命遏制才能壓住自己的輕顫。
但他卻沒有避開師鈺的雙眼。
他覺得,或許他可以相信他。
如果這個世界上,師鈺都不能相信,他還能相信誰?
這是曾經救過他的人,是一次次將他從自卑、膽怯、軟弱中逼迫他自己站起來的人,是無數次對深處黑暗中的他伸出雙手的人。
他或許不夠仁慈,或許有人說他無情,有人覺得他冷漠,但他確實一次次將他從那個絕望的、黯淡無光的童年中拯救了出來。
他就是謝良在無望的人生中看到的第一束光。
謝良曾害怕他的冷漠,曾失望過為何師父對他不夠親密,但毫無疑問,這世上若說謝良最在意的人,只有師鈺一個。
師鈺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一時之間,謝良這些時候的表現都有了說明。
是孟惜嬈的事讓他意識到了什麼嗎?
孟惜嬈是半魔種,她被抓的事情最近鬧的沸沸揚揚,關於魔種的討論也一下子多了很多,成了修真界人人熱議的話題。
是因為這個,讓謝良發現了什麼嗎?
畢竟魔種是重瞳畸骨,謝良曾經那雙眼睛讓他受盡了屈辱,他大概很難忘記,而師鈺曾經也斷指為他重塑根骨。
如是謝良根據這些猜到了什麼……倒也不奇怪。
師鈺發現了謝良眼中的痛苦忐忑,他忽而明白了謝良這些時日的孤僻、拼命是因為什麼……
謝良眼中的彷徨和痛苦讓他心中一軟。
師鈺想像小時候那般將手放在他頭頂輕輕撫摸,但當他將手放上去的時候卻又忽而發現謝良已經長高了許多,竟不知何時比他還要高了。
他已經無法如當初那般撫摸他的頭髮了。
師鈺最終只得將手在他肩膀上輕拍了拍。
「嗯,我已經知道了。」他語氣平淡,就好像他在說的不是什麼可能摧毀結界,毀滅整個修真界的魔種,而是在說他一株花真美,一顆草可入藥這樣的平淡。
這樣的平淡讓謝良只得愣愣地看著他。
師鈺替他捋了捋他被風吹亂的鬢髮,就像小時候師鈺興致來了也會為謝良梳頭髮,雖然他一向梳地不太整潔,每每最後還是要僕人再重梳一次。
但每次他想要為謝良梳頭髮謝良從來都不會拒絕,反而在他梳完都會對他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微笑。
「好看,師父。」
有一次,他甚至想要頂著他為他梳的頭髮去聽課,師鈺自己覺得看不下去才找侍女重新又給他梳了一次。
但梳了一個好看的髮髻的謝良卻並沒有多麼開心。
他從不會拒絕師鈺的話,就算他其實很想留著師鈺為他梳的頭髮。
而他其實也很喜歡師鈺同他梳頭髮,但他也從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撒嬌讓他許諾下次再繼續為他梳頭髮。
這個孩子在他面前好像從來都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不會撒嬌,也不懂拒絕。
只因為他實在太在意師鈺,所以才步步小心,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師鈺看著面前謝良眼中的忐忑和小心,不知為何自己竟想起了這些往事。
他忽而覺得心中一疼。
從頭到尾謝良好像都沒怎麼變……
就算如今的謝良已然能夠在外被人稱讚一聲年少有為,但他好像一直都還是那個忐忑的缺愛的小孩。
「謝良,這沒什麼。」師鈺斟酌了片刻說。
他定定看著謝良的雙眼。
謝良有一雙看上去澄澈乾淨的雙眼。沒人能想得到他本來會擁有一雙可怖的重瞳魔眼。
「我當初肯留你,便已是將你當作一個普通人對待。」
「這些年,你沒辜負我當初的選擇。」師鈺看著謝良,唇角露出了一個輕輕的微笑。
謝良看著那個微笑,他腦海中有一瞬間被白光擊中後的空白。
複雜酸澀、喜悅感動,種種情緒瞬間湧入心頭……
他劇烈的心跳本該在這樣的肯定中平靜下來,但不知為何看著師鈺那樣輕輕的一笑,他的心跳卻似乎並沒有降下來,反而越演愈烈。
有一瞬間,他模模糊糊有些明白了些什麼,卻又不敢深思。
「師父……」
師鈺見他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這次非常體貼地上前輕輕摟住了他。
師鈺將謝良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
「哭吧。」
他的肩膀你永遠都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