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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他從前為荀氏兢兢業業,如今卻難逃為荀氏所殺的結局。
他本發誓不會背叛主家,但是陰山荀氏負他,況且人之將死,他卻有一樁心事難以放下,於是他也再無什麼顧及。
魏管事沉思一陣,便開口,氣息微弱,說:「這位仙長,我卻有一事所求,若你能應我,我便做那背信棄義的背主之人也無妨!」
「我此番身死,只放不下少夫人……恐她在陰山荀府內,孤苦無依,被眾人欺辱。」
魏管事抓住師鈺的手,顫抖著咳出一口血,說:「請您救救少夫人…… 」
說著,他從懷內顫顫歪歪拿出一封密信。
寫信的人落款孟惜嬈,大概就是那位少夫人的名諱。
這封信是以這位少夫人的口吻寫的,大概是說,自先夫身亡,也就是陰山荀氏那一脈唯一的嫡系少爺死了以後,她因身份卑微卻占據少夫人的尊位,當年和荀少爺又沒能留下子嗣,如今在荀府受盡銼磨,平日在荀府無法和他聯絡,此番趁著魏管事回鄉述職,她請魏管事再回陰山後,救她出府,她盼望和他一同歸隱。
這封信內含蓄卻又十分明顯的私奔之意讓師鈺思索了片刻。
字詞間,也全然不似一位世家夫人對自家管事的態度。
就算師鈺再遲鈍,也能覺出兩人之間關係不一般了。
這本是魏志心中最大的秘密,但是此番或許是快死了,也或許是為了表露自己的誠懇,讓師鈺幫他救那位少夫人,他在這個雨夜,將和他和少夫人的點點滴滴盡數講給了師鈺。
原來,他和少夫人竟是從小認識,只可惜,兩人雖年幼都貧困潦倒卻運際不同,他輾轉多次,最後被荀氏看中,當了管事,而後又派到陰山分支,作為檢察,而孟惜嬈則在年少就被賣入了花樓,多年後成了艷名遠播的花魁,此後她被陰山的荀家少爺看中,荀家少爺慕她顏色,寧死也要把她娶回家,於是她成了荀家少夫人。
荀氏素來是名門望族,書香世家,最在意自己的名聲,哪怕是分支,嫡系子孫的夫人也不絕容如此身份的女人擔任。
那位荀家少爺也不知怎麼竟真的將她明媒正娶迎進了家門。
想必對她是痴慕十分。
魏管事卻只是搖搖頭,臉上露出些蕭瑟之意:「荀少爺最初確實待她很好,但後來……後來便厭倦了。」
「貴族男子大多喜新厭舊,當初荀少爺為了少夫人敢和老太爺鬧翻,我還以為他是真心待少夫人。沒想到,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子。」
「在娶了少夫人的第六年,荀少爺就納了一房小妾。他、他寵妾滅妻,打掉了少夫人的孩子!」
魏管事說到此處憤憤又咳出好大一口血來。
「人在做,天在看,善惡有報,少夫人小產後,少爺忽然重病,沒過多久他就死了!」
「這些年少夫人的日子一直不好過,但是她身處內宅,到底是不是我能管的了的。這封信雖然是以少夫人口吻寫的,但是我卻發覺這並非少夫人寫的信。只是我究竟心中放心不下,於是早早啟程去了陰山,原來這一切竟是陰山荀氏為騙我手中監察令故意用少夫人名義作下的局!」
「這信字詞間頗有繾綣不堪之言,想來少夫人如今定然不會好過。」
他極力喘了兩口氣,然後死死抓著師鈺的手,說:「他們想取我的監察令,設計害我倒也罷,只恨他們將少夫人牽連其中!」
這魏管事明知那信有蹊蹺,卻還是只身前往信中所說之地,他如今重傷垂死,但心中最掛念的卻是那位少夫人的安危。
可見他一直暗自戀慕那位少夫人。
為何說暗自。
這少夫人和他自年幼一別後,再見面一人是主家派來檢察分支的管事,一人已是府內少夫人。
看他神態,那位少夫人大概鮮少如信中這般對他說些繾綣之語,二人莫約並未真的發生些什麼。
「我觀仙長不凡,您定能替我救少夫人於那危難之地。」
師鈺沒有反駁,似是在思索。
魏管事當即又從袖中拿出兩枚記憶珠。
「紅色這枚記憶珠,請您在救出少夫人後交給她,裡面是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些財產所藏之地。贈予她,也夠她衣食無憂。」
「請您與我結下契約,天地見證,若您完成的託付,藍色記憶珠會告訴您羅紗玉如意的下落。」
「好,我答應你。」
師鈺已然應諾,魏管事強撐著一口氣沾著鮮血在空中結下契約,最後一筆落成後,師鈺也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契約生成,師鈺便將兩枚記憶珠都收了起來。
「仙長,我這人活了一輩子,直覺卻很準,我的直覺告訴我,您一定能完成我的心愿……」
魏管事看著師鈺,似乎總算了結了一樁心事,他看上去神色微松,但過度的失血已然讓他眼神微微渙散起來。
彌留之際,他眯著眼看向半空中,神色微松,或許看到當年的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