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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般的掌聲中,凌武慢慢地朝著點將台上走過去。
在李吟商有些不虞的臉色中,凌武朝著李吟商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素日裡聽聞李公子琴技無雙,本王只當是京城人傳出來的誇大之語,今日聽君一席琴,當真是暢快淋漓猶入大開大合的妙境!琴技高妙,更能大開大合、收尾如流水潺潺,讓人心靜。」
恭王頓了頓,看向李吟商的時候,臉上洋溢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再拜道:「本王拜服!」
李吟商張了張口,最終搖搖頭道:「王爺謬讚了,不過是隨便撿了曲子來彈,倒叫王爺笑話了。誰不知道——羽城酒館裡頭有位秦老闆,琴技無雙天下稱讚,我這小小拙技,可不敢得王爺如此讚譽。」
「李公子太過自謙了,」系鴻軒也在旁邊開口幫腔:「昔年塵湖上數條舟楫,裡頭數一數二的琴師可謂天下匯聚,我系鴻軒不說是懂行之人,卻也知道——公子琴藝高絕,並非泛泛之音。」
這話說得發自肺腑,可李吟商卻皺了皺眉——
這人所說的塵湖舟楫不過都是些花船,花船就是水上青樓,青樓的琴師能有多高的技藝?且這人開口就拿他同那些供人狎昵的玩意兒作比……
李吟商心裡可真是不舒服得緊。
這時,江俊也已經撥開人群來到了點將台上,他在江南士卒中也有些聲望,畢竟昔日各種戰役同玄甲衛之威名尚在,江俊一上台,台下反倒安靜了幾分。
他笑著看了看李吟商,又看向台下的諸位士兵,才朗聲道:「李大人琴技無雙,諸位在戰場上也是勇猛無雙,諸位同李大人一般,都出自江南,向來——這江南養人,倒是不假。」
士兵們被江俊這話說樂了,一兩個大膽的還吆喝著道:
「江公子你不是江南人士,不也勇猛無雙麼!」
江俊不以為忤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那幾分勇,都是後天拼盡了全力來的,若真要說吶——還得算我娘的功績,她便是來自咱們江南——這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他幾句話就把老將軍給遛了出去,不過江近天沒說什麼,反而樂呵呵地站在後頭點了點頭,似乎十分認可兒子對妻子的吹捧。
說這麼幾句,江俊當然不是為了當一個「地域吹」,他也充滿了小心思地在算計——
三言兩語能拉近距離,讓人放下戒心。
就好像是在中國遇到熟人喜歡問「吃了嗎」而在英國倫敦則喜歡談論天氣這種習慣一樣,他說起江南的人傑地靈,就是為了拉近他同李吟商的關係,更要拉攏地下的士兵。
江俊可不想給士兵們塑造一種他高不可攀是個殺星的形象,他笑呵呵地陪他們聊了兩句後,才話鋒一轉,繞到了李吟商身上。
「方才也是我的錯處,還要請諸位同李公子原諒我的貪心……」江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訥訥看了大家一眼,做足了鄰家男孩情態:「若非是我一興拉著王爺聊戰局,倒也不會耽誤這麼久的時間——害李公子出面救場。」
李吟商呼吸一窒,眼中凌冽的光芒頓時掃向江俊。
他是何等聰明之人,江俊才說了一半,他就知道江俊想要說什麼,可是偏偏——他已經來不及阻止。
果然,
江俊接下來的話讓李吟商真是有苦說不出,憋了一肚子氣。
江俊說鄉關上地勢甚高,可以看見江南全貌,而他們剛剛打了勝仗,於是他就拉著凌武多說了幾句,沒想到卻耽誤了這邊的大事情。
還好事先有同李吟商通過氣,不過準備的是——萬一他江俊此戰沒能回來的計。
「但我還真沒想到,李公子能夠為了我做到這一步,」江俊說到動情處,竟然走過去握緊了李吟商的雙手,感慨萬千:
「江俊是個粗人,不懂琴,可方才王爺所說,句句精闢。子言你——也不必太過自謙了,若非是你,今日我們也聽不到那麼好的琴音。」
「……呵,」李吟商嘴角抽了抽,勉強擠出了個笑容,握著江俊的手也有些痙攣:「那也還還真是……要感謝江公子你……的未雨綢繆呢。」
江俊和李吟商相視一笑,彼此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來了……
嫌棄。
而且是深深的嫌棄。
兩人這邊眼神算計士兵們是看不出的,所以江俊一番話後,他們可都只覺得是江俊未雨綢繆、是恭王凌武準備充足,所有人的崇敬眼光便漸漸從李吟商身上轉向了凌武。
而凌武也配合默契地說出了他和江俊合計的那些東西——
他們舉義的軍隊喚名「威武」,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威武軍,以夜城、江寧為中心往北舉事。而且凌武也為了安定人心,說出了一些關於他的兵力布置。
由於白袍將軍陳洛的圍追堵截,陳溪帶領大軍繞道輾轉準備直攻言城而去。
一來此路多半借道大戎現在的國境,阿魯渾會給他行這個方便;二來恭王凌武也有考慮收復北地十八州的打算,讓陳溪先去探探究竟。
凌武一番話說完,士兵們的士氣更是鼓舞到了更高的一境。
借了李吟商的琴音畫出了夢,而凌武現下又給了他們實際的計劃:他們將如何一步一步謀取全局、謀取勝利。
凌武慷慨陳詞,而江俊酌情補充,兩人一唱一和,倒真沒了李吟商插話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