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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某一次無意中與無煙爭吵時,曾經提起過江南的水道、暗渠。
「是……小弟這麼對你說的?」系鴻軒愣了愣,「那條水道,他當真找到了?」
無煙點點頭:「系……兄弟當時對我說的是,鄉關那座山下面有不少的水道暗渠,他從前跟著……寨主你在那裡宿過一夜,您,帶著兄弟們喝酒。他、實在無趣,也就發現了那裡。」
「就、就算是寨主的弟弟發現的——」某位當家不甘心:「那也是十餘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那條水道通不通都還是一說,要從水下尋到路,大軍怎麼好過去!」
話說開後,無煙也不害怕了,他挺直了腰板淡淡道:「我今天白天會去探路,若道路通達,倒也不用大軍協助。」
「什麼叫不用大軍……」
「敲山震虎、威懾敵軍,龔安固此人向來自負。他搶先占領了我們所圖的夜城、必定十分驕傲自滿,如今夜城背後突然天降奇兵,自然來不及細細查看——倒真不用大軍壓境。」
江俊莞爾,笑著替無煙解釋完全。
無煙則感激地看了自家少爺一眼,挺起了胸脯驕傲地瞪了那幾位當家一眼。
「若真能潛入夜城,那真是大功一件,但……要如何引誘敵人出兵呢?」同嘉公主猶豫,下意識就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而大廳之外卻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公主的門房來不及稟報,便聽得那人說道:
「若公主不嫌老臣多事的話,老臣願帶輕騎五千,取道城北關山道,佯攻廬州,以誘敵出城!」
那聲音令江俊眼前一亮,而同嘉公主更是在敞開的大門口,看見了一個披著銀色甲冑、右手中捧著鋥亮銀盔的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他雙眸放光,嘴角洋溢著一抹淡笑。
但偏那笑容,讓滿座眾人感受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力量。
「父親——?!」
眾人中,屬江俊是那最激動的,也不管老將軍還拿著個銀盔在那裡杵著拗造型,直接撲上去來了一個熊抱,幾乎將中年男人撞得晃了三晃。
江近天被兒子滔天的熱情惹得也有些動容,摟著江俊拍了拍他的腦袋,才佯怒道:「沒大沒小——還不快點下來,讓爹給公主殿下正式行個大禮?」
江俊連忙放開他爹、閃開一步。
不過同嘉公主這一次也不讓江近天跪了,她走過來一手扶了老將軍、一手拉著江俊走進廳堂內:「將軍能來,是同嘉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是戰時,他年同嘉還是不是長公主都不一定。大家同仇敵愾,才是最要緊——那些虛禮,不行也罷!」
江近天搖搖頭,還是趁著同嘉公主不注意時補上了大禮。
他賦閒在江南的這段日子裡,說是不技癢難耐那是假的。但看著河南巡撫尹榮的下場,看著誠王凌華的死,江近天有時候也覺得、早早地從那個朝廷抽身,是一件好事。
之後,江南又出了裴君浩的事兒,同嘉公主拉起了大旗,說出了當年的事兒。
老將軍窩在家中,一腔熱血不知為何就被點燃了——他們江家不說是什麼高門顯貴之族,但忠君愛國之心常懷於胸,凌承登基後他一直鬱憤難平。
如今,兒子都已經站到了恭王凌武、同嘉長公主一邊,他作為父親——又怎麼能夠逃避責任,逃避對於故主的那一份愧悔!
所以他今日站出來了,披上了他一直在擦拭的鎧甲、來到了江南總督府的大門前。
門房原本是帶著他一路來到大廳的,但當時那位二當家的、正好開口問江俊有什麼法子,老將軍便攔住了門房,有心要聽一聽兒子的謀略。
而江近天自己,既然敢披甲上陣、毛遂自薦,當然心中已經準備好了一套戰術。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兒子想的比他想的更加周全、更加細緻。
老將軍在老懷安慰之餘,又有些懷疑——自家兒子是不是並不適合披甲上陣,更應該當個韜略天下的謀士。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那種風流騷客。
當然這種錯覺很塊就在推門進去被這臭小子一個不講章法的熊抱後,徹底消失了。
龍生龍、鳳生鳳,他江近天的兒子,果然還是泥蛋子裡滾大的——一點兒都不適合舞文弄墨,學那些文人端著的風雅態度。
江俊不知道他爹談笑間就給他未來做了一個職業規劃選擇,但之後的事情就如此定下來了——老將軍帶領五千輕騎兵並兩百輜重兵前往廬州、佯作攻城突圍之狀。
而無煙則用這段時間去探一探鄉關之下的秘密水道,若可行,便領少年青壯兵丁和一千禁軍準備連夜突襲進入夜城。
系鴻軒則帶領一眾水賊陪著同嘉長公主坐鎮江寧府。
江俊則領兩千禁軍,跟隨江近天前往江寧城北,旁的不做,就是去壯大聲勢、裝得像是那麼一回事。讓龔安固以為他們真的準備從江寧城北突圍而出。
夜色微涼,江南的夜不似京城寒涼。
走在大軍中間,遙遙看著領軍在前的父親,江俊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起來——原書中老將軍當了一輩子糊塗蟲,今次,卻也能夠為了他江俊、做個聰明人。
月色下銀盔發出鏗鏘之響,那是一種江俊極為熟悉又陌生的聲響。
一年之前在京城、吟香樓上,他遙遙聽著這樣的聲音只知道是韓峻志要前來收場。而一年之後的今天,看著父親的背影和這滿座整裝待發的士兵,江俊也只剩下了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