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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龍吟,原本是一份禪心,」秦深捧起了桌上的茶盞,小小的淺酌一口,「只是昔年寧王殿下彈奏的那一架琴,只怕已隨著先王而逝——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這是一架由山中高僧仿古的舊琴——雖然比不上原品,但、也是天下難得的好琴。」
寧,這個封號並非是給皇家子孫的,而是給顧家的。顧氏是錦朝唯一的封邑在京城之內的異姓王,且是個世襲的異姓王。
昔年錦朝的太|祖皇帝滅六國,便是和顧氏先祖攜手創建了這錦繡山河。太|祖皇帝登基,便封了顧氏為異姓王,更有「有錦朝一日,便有顧氏萬世為王」之語出。
而這枯木龍吟,便是太|祖皇帝送給寧王的琴,據說此琴曾助寧王和太|祖皇帝不費一兵一卒地擊退了苗疆的數萬苗兵,讓苗疆的公主主動臣服。
寧王殿上靜坐彈一曲,可抵得過千軍。
然而,此刻的恭王凌武看都沒有看那具琴,只是端著茶碗若有所思地看著外面漸漸西沉的落日,大漠孤煙的長河落日。
秦深也不多話,他向來是個安靜的主兒,只有在彈琴低唱的時候,才會多說上那麼幾句話。
少頃,恭王開口了:「奈曼州不久就要開戰了,朝廷定然會對納哈勒動手。」
秦深「哦?」了一聲,面色平平。
恭王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納哈勒在奈曼州多年,屯兵羅鄂山、侵擾邊境,欺壓錦朝百姓,經過了墨城的大捷,這幾日只怕朝廷就會有異動,秦深你猜猜——這一次朝廷派了誰來,做這個征遠大將軍?」
秦深輕輕地碰了嚇茶蓋,想了想,搖搖頭:「秦深不是朝廷中人,自然猜不出。」
「呵——」恭王卻搖搖頭道:「不,這個人你一定猜得出。」
聽見這話,秦深好看的眉毛皺了皺,有些猶疑掙扎,最終卻淡淡一笑,道:「原來王爺要我找琴是假,在這裡等著試探秦深倒是真——」
恭王也笑,等著秦深的後語。
「若是旁人真求枯木龍吟,又是山中高僧幫忙製作,肯定是寶貝一般迅速打開來看這傳說中的琴,可是王爺卻一點不在意,根本連看都不屑於看。我還在奇怪,如今算是明白了——」秦深無奈地嘆氣:「王爺若需要秦深幫忙,秦深又怎會拒絕。」
「但他畢竟是賀蘭,」恭王不再和秦深繞圈子,他看向了秦深——即使這人看不見:「只有他賀蘭尋對西域的沙漠十分熟悉,也只有他,朝廷才放心交出那麼四五十萬的大軍。」
聽見「賀蘭」兩個字,秦深捧著茶碗喝茶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繼而他瞭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原本小口小口抿著嘴喝茶的動作,變成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頗有些豪氣。
恭王搖搖頭:「本王不是逼你,若你當真為難,本王倒也還有別的計……」
「不必,王爺既然開了口,這件事秦深就一定會幫到底,」秦深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好聽的聲音里卻透出了肅殺之音:「賀蘭尋讓我死,可是王爺您卻對我有救命之恩——一死一生,秦深自然知道要如何選擇。」
恭王掀了掀嘴角,有些無奈,看著秦深那雙已經看不見的眼睛,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終於將手放在了那枯木龍吟之上:
「秦深,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若你走不出來,本王就算救了你的命,也無法活你的心,人貴自救,本王可不敢居功。」
秦深一愣,繼而笑了笑,點點頭:「王爺教訓的是,秦深受教了。」
「還有,」拍了拍那個深藍色的碎花布包,恭王道:「還有,這個多謝。」
秦深擺擺手,站起身來朝著恭王一個深深鞠躬,然後轉身就走,他雖然是個瞎子,可是步伐卻十分利落,半點看不出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好像只是閉著眼睛一般。
他白衣長發的背影落在恭王的眼裡,同樣也落在了不遠處的承風堂里,落進了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江俊眼裡,秦深看上去十分削瘦,人也不似西北之人,有種江南舉子的乾淨,同時兼具著落魄。
「秦深?!」江俊不由得驚訝出口,站在不遠處幫江俊找各種各樣縣誌的無煙回頭:「少爺你說什麼呢?」
「……那個人,」江俊又看了一眼,確認自己沒看錯:「無煙,你在義軍之中,有沒有聽過羽城一個盲琴師,叫做秦深的?」
無煙想了想,搖搖頭。
江俊皺眉,不過轉念想想也是——他沒有死掉,改變了很多應該發生的劇情,在原書裡面無煙在北地歷練可不僅僅是幾個月的事情。無煙在義軍裡面足足成長了十餘年,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大將軍。
那時候的無煙認識秦深也不奇怪,可是現在的無煙肯定沒有聽過秦深的大名。
「怎麼了少爺?」無煙也看出來江俊的奇怪,他湊過來看著那個慢慢拉長的影子,之後走出了恭王府、坐上馬車遠遠離去:「唉?這人是誰?長得倒是蠻好看的。」
「秦深,」江俊卻不看了,轉身直接下樓,「我們得想辦法和他接上頭,如果恭王真的要被派過去督軍,只有這個人能夠幫恭王度過眼下的難關。」
「誒?可是少爺——」無煙還想說什麼,卻也只能匆匆忙忙地跟上去:「少爺你等等我!」
賀蘭尋此生擁有無上的財富和權柄,對錦朝的權力也並不是太在乎,為了錦朝皇室賣命也是想要穩住妹妹在宮中的地位,和錦朝的皇室之間更多是相互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