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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晚,韓俊志是等到江俊死後才緩緩趕到,草草殮屍收場。
看著那在韓俊志身邊嚶嚶哭泣的吟香樓女老闆,江俊瞭然:這吟香樓恐是韓家暗中經營的產業,家裡有人鬧事,且出乎預料,這位韓將軍自然不得不匆忙趕來。
早來了也好,江俊翹翹嘴角,我只怕你不來呢,韓將軍。
只有韓俊志帶人來了,江俊之後的連環一計才好用。
而坐在一旁的李吟商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道這吟香樓為何能異軍突起,原是沾了韓家的光。」
韓家是京中的八大家族之一,得此助益,吟香樓當然能夠後來居上。
眾人殺紅了眼,卻被李吟商這突然一言驚醒。江湖人耳聰目明,身形一動便退出圈外,有幾人更是從尚未合起的包圍圈中,趁亂逃了出去——
江俊的位置高、視野好,他選這位子的時候有意尋個看戲的好去處。
這會兒看得真真切切,這伙兒迅速撤離的人裡頭,就包括那個絕色美女以及那位「五爺」。
他們反應如此迅猛,險叫江俊以為自己花了眼。
有趣,真是有趣。
包圍圈漸漸合上,鎧甲鏘鏘的碰撞聲也消失了,里一圈站著持盾拿長|槍的步兵,外圍又有兩三層騎兵,高處布滿了持勁弩的弓箭手,當真是天羅地網,卻有些聲勢浩大。
剩下一半江湖人還在吵嚷,卻被連弩所傷,一時間不敢再動,只握緊兵器惡狠狠與中衛眾將對峙起來。
而早被打得鼻青臉腫、狀況奇慘的江睿這時才得了機會,狼狽不堪地爬出來,殺豬一般嚎叫著:「韓爺爺救我——韓爺爺救命啊——!」
韓俊志一看江睿那模樣,眼神略微閃過一絲慌亂,他瞪了江睿的乳母一眼,忙著人把江睿拽起來、命軍醫好生醫治。
韓將軍這是賣人情不成反惹了大禍,偷雞不成蝕把米。
江俊也不急,只當看一場戲、看這位韓老將軍如何破解眼下這尷尬的一局。
草草處理完江睿的傷,韓俊志環顧了周圍一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抬頭便以凌厲的眼光、毫不猶豫地看向江俊:「江公子。」
江俊慢慢地站起身來,衝著韓俊志行禮:「韓老將軍。」
「江公子能否解釋一下,」韓俊志粗聲粗氣地問:「為何你弟弟被人揍成這樣,你不僅毫無反應、還有閒情逸緻坐在那裡喝酒?!」
江俊沒動,靜靜站著,掛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等韓俊志繼續發作。
「韓爺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江睿適時地哭了兩聲,頗有幾分不服氣地看著江俊,添油加醋地說:「這些江湖人忒壞了!他們罵父親,哥哥他卻無動於衷!」
韓俊志點點頭,轉頭對江俊繼續呵斥:
「父親被人咒罵,你為人子竟如此冷漠!這是對父不孝!看弟弟被人所傷,你無動於衷,這是對弟不友!不孝不友,更是不忠不義!」
「哦,不忠不義?」江俊終於有了點反應,「老將軍何出此言?」
「你還有臉問?!」韓俊志急紅了眼,「張華、李元傑,還有這滿座之人都是些什麼!你要怎麼解釋?!聖上明明已下令解散了玄甲衛,且法外開恩放過你們這些叛黨暴徒、留你性命至今。你不僅不思報恩,還公然聚眾鬧事,殺害無辜百姓,莫不是心有不滿,想要造反嗎?!」
他這幾句話張冠李戴、指鹿為馬,有故意給江俊定罪的意思,只要坐實「玄甲衛」聚舊部鬧事的事實,那些真正鬧事的江湖人,如「五爺」一流,也不用去追查。
這是一箭雙鵰的好計,可江俊早有準備。
尹氏設計害他,他邀請韓燁和玄甲衛前來是將計就計,之後等韓俊志前來,便還有一個連環計。
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看到無煙投射過來混合著驚訝和敬佩的眼神,江俊忍俊不禁,他不慌不忙地再拜,語調懇切:
「韓老將軍您如此說,當真是冤了晚輩了。」
韓俊志冷哼一聲:「如今認證物證俱在,有什麼好冤的!來人,將這些叛黨給我拿下!」
中衛一動,江俊沒有反抗,只看向了人群角落中的那個青年。這人自從韓俊志進來之時,就滿臉的尷尬,此刻更是皺緊了眉頭。
見他不動,江俊便開口點名:「韓兄弟,尊祖父說我們是聚眾首惡,你,難道沒有什麼要替我解釋的嗎?」
那人正是韓燁,他新進了內務府藍翎長,和江俊在驍騎營時也曾是至交好友,他一直不滿祖父行徑,如今被江俊這麼一說,便熱血引沸,上前一步道:
「祖父,這一回你當真是冤了江公子了。」
「小燁?!」韓俊志沒料到自家孫子這時會站出來給自己唱反調,一時措手不及,沒能及時阻止韓燁把真相說出來——
「祖父,江公子今日只是為了恭賀我新升之喜,邀請了以前的眾位兄弟一道兒慶祝罷了。加之江小少爺想要來吟香樓瞧個熱鬧,所以帶了弟弟來而已。若說他們是造反,那孫兒參與其中,祖父是否要連我一同拿下?」
韓燁這小子真是耿直,江俊突然有點想給他的「神助攻」點讚。
韓俊志果然被氣得眉毛都直了,他抖著嘴唇指著韓燁半天,終於暗罵一句「傻小子」,道:「你還年輕,莫不要被這些障眼法給蒙蔽了過去,這些人狼子野心,只怕是拿你當個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