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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在葉問夏與戎狄確實開戰後,則取道雲台山小徑,繞過雲台山、向西趨四海冶府。留副將軍王、李兩人在最後壓境。
回到大帳中的時候,江俊揉了揉有些抽痛的太陽|穴。
一雙溫暖的手卻把他的雙手拿下來,帶著熱度和一點點內勁的指腹、擦上了他的穴|位。江俊閉著眼睛笑了笑,乾脆卸去了渾身的力氣靠在身後的人懷裡:
「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
「嗯?」
「雖說我對葉問夏有信心,但——那到底是一萬五千多條人命,如果我不做這個決定,他們當中很多人,可能會有更好的結局。」
「……」衛五搖搖頭:「他們得了你一個承諾,便是最好的結局。」
怎麼衛五也這麼說?
江俊自己不覺得,他拉住了衛五的手,眼皮有些重,他搖了搖頭道:「葉問夏雖然不會輸,可是此戰兇險,少不得要拼命廝殺。他們說成是死士,只怕也不為過。」
「他們是軍人,」衛五拉著江俊的手一條條給他數清楚:「無論出於怎樣的目的參軍,他們就會面臨死亡。畏懼折損士兵,必定會在戰場上患得患失——最後,貽誤戰機。」
「……」
「就算他們不去攻打迎恩堡,跟著我們去雲台山,或者更遠去到了四海冶府。只要他們在軍中一天,就會有戰死沙場的可能。而戰死沙場——是一個軍人,最好的嘉獎。」
衛五掰開了江俊最後一根捏緊的手指:「何況,他們還得了你一個承諾。」
你的承諾,很可能是未來旁人千金都難求的東西。
江俊讀懂了衛五沒說出來的話,他卻只是帶著笑低下頭,喃喃一句:「總覺得自己冷血,卻又覺得不得不如此冷血。總覺得自己所做理所應當,卻又總害怕——一覺醒來,只是黃粱一夢。」
衛五的回應,是抓緊了他的雙手,讓熱力透過掌心。
「哈——」江俊搖搖頭,打了個哈欠,「罷了罷了不想了,我困了,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難道在軍中趕路太累了?我總是乏得緊。」
好笑地看著團在床榻上的江俊,衛五認命地過去給他掖被角:「困了就睡,何必強撐著。」
「你身體還未好全,這些日子確實應該多休息。只是你——怎麼跟那小雪貂一般,要團成這樣?」
江俊只閉著眼睛哼哼,他就喜歡這種整個人都抱成一團的睡姿。
不過聽見衛五提起雪貂,江俊卻還是閉著眼睛不滿地咕噥了兩句:「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那小東西不太喜歡黏著我了——總是跑過來蹭我一下,就嫌棄地……吱地……一聲……跑遠,也……不知道,是什麼……哈……原……」
之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原因」兩個字幾乎輕不可聞。
講著話都能睡著還真是讓衛五忍俊不禁,不過他現在就算裂開嘴笑、看上去也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所以他只是搖頭,湊過去親了親江俊的眼睛:
「好好睡吧,等你醒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也不知江俊是不是還聽著了這句,明明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嘴角卻還是泛起了笑意。
撩得衛五差點沒有當場就不顧時間地點地壓著他大戰三百個來回。
夜色漸漸低垂,
江俊再次醒來,是被歌聲吵醒。
那並非是錦朝常見民歌的清音,而是帶著一種草原的遼闊的異域迷音。聽上去仿佛身處廣袤的草原之中,好像站在夜幕星河之下、聽取了碧浪濤濤。
揉了揉眼睛,江俊勉強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被包裹在一大團的狼皮之中。外頭蓋著兩件狐裘大衣,柔軟的狐裘和身下刺稜稜的狼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遠處,有個明亮的火塘。
火塘周圍、圍著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披髮露膚,身上裹著各種皮革,掛著精緻的骨飾。伴隨著歌聲,還有骨笛傳來,幾個女子在火塘前著挑|逗的舞。
羊膻味和碳烤肉的煙味兒,夾雜著濃烈的酒香,直接撲入了江俊的感官。
火塘旁邊一片明亮,遠處卻是黑暗的群山,還有在風中此起彼伏的草浪。天空藍黑、星河璀璨,一輪半圓的月亮,高懸在天空之上。
江俊愣了片刻,便聽見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然後整個人、連帶著狼皮和狐裘襖子,都被打包抱了起來。
而那個抱他的人身上,卻並沒有江俊熟悉的氣息。
他正欲發作之時,卻又聽見抱著他的人聲音非常響亮地一聲呼號,然後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坐在火塘邊、突然站起了一個也披著狐裘皮革的男人,一把將江俊攬在了懷中。
這是衛五,又不是衛五。
而是穿著戎狄衣裳的衛五,而他的臉色,非常陰沉,呲牙對著抱起江俊的戎狄飛快地說了好幾句戎狄語。
而江俊回頭,卻看見那個戎狄滿臉不在乎地哼哼、還衝江俊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
臥槽這是哪裡?
臥槽這是什麼狀況?!
江俊眨巴著眼睛看向衛五,衛五卻還是充滿了敵意地看向了那個戎狄,並且用戎語冷冷地警告對方:「阿魯渾,我警告你,別打他的主意。」
那戎狄哼笑一聲,迷起眼睛來還是放肆地看了江俊一眼,才道:「伊洛,你的女人醒了,我替你把他抱過來,你不感激我,反而這麼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