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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實見她要來扶自己,連忙起身了,顫顫地躬身一禮:「哪、哪裡敢勞動姑娘大駕,我、我自己起來。」
孟娘掩口吃吃一笑,嗔了一句「尹家二公子慣會笑話的」,就又回到了長公主身邊。
她們這麼一鬧騰,整個江寧府都戒備了起來,而且送信的信鴿來往不斷,巴不得趕快飛到京城中,要皇帝和朝廷拿出個辦法來。
此刻的同嘉公主就好像是一尊大佛,請來容易送走難——人家是找丈夫來的,可是偏偏就沒有人告訴她、她的丈夫已經死了,還差點死得血肉模糊。
裴君浩戰死的消息在江南卻有風聲,可是同嘉長公主知道多少,蔣暉同尹實都拿不準,更加拿不準的還有總督府附近的一干水兵、沿海抗倭海軍。
他們原本是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在此保衛總督府安危的,小小的總督府容納他們已經足夠擁擠,可今日同嘉長公主卻帶著三倍於他們的禁軍來到總督府。
這些皇城禁軍也不多話,就那麼直愣愣地拿著兵刃戳在他們面前。讓這幫子地方軍心裡發悚,也不敢輕舉妄動,下意識地就給他們挪了地兒。
蔣暉和賓龍飛兩人不敢怠慢長公主,自然是將最好的跨院收拾出來讓公主住下。
同嘉長公主帶著禁軍到江南這事兒太大,蔣暉和賓龍飛也不好自己處理,只能想法子穩住公主,然後再等著朝廷和皇帝的旨意。
這邊他們一番折騰,兵荒馬亂一般地好不容易得了個喘息,那邊卻又聽了人來報訊,說是江南討逆大軍那邊遭了伏擊,副將王浪不知所蹤,船也被水賊奪去了好幾艘。
尹實當下就急了眼,顧不上禮數,直奪了一匹馬就朝著青茬鄉方向趕。
他前腳一走,孟娘後腳便回了長公主所在的小院,她給長公主行了禮後,才道:「尹實走了,誠如您所料的那樣,江南討逆軍那邊只怕又出事了。」
長公主此刻已放下了黑貓,正面無表情地斜倚在貴妃榻上,聞言也只是輕哼一聲。
「公主為何不當面揭穿他們的謊言呢?」孟娘走過去替她倒了一杯茶:「公主早已知道駙馬爺他出了事,怎麼還要聽他們在這裡胡說八道。」
同嘉笑問:「那依孟娘你的意思呢?」
孟娘哼哼,當即一拍桌子道:「這起子小人不把我們同嘉公主府放在眼裡,輕慢我們的駙馬爺甚至讓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單憑這一點就應該讓皇帝治他們個死罪!」
「所以——」同嘉公主端起了茶,淺酌一口:「孟娘的意思是,要本宮剛才在大堂上與他們翻臉,道出本宮查到的消息,然後要他們幫忙尋找駙馬的下落嗎?」
孟娘瞪大眼睛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不能讓他們知道駙馬爺根本就沒死!」
被小姑娘這副模樣逗樂了,同嘉搖搖頭道:「打草驚蛇不若虛與委蛇,趁著他們慌亂的這短時間裡,本宮可以派人去尋找君浩,自然也可以派人同我那個傻弟弟聯繫。」
「恭王爺?」
「不然,你以為只靠江南一班草寇水賊,就能夠打得過朝廷這麼多的正規軍?」同嘉公主埋怨地瞥了孟娘一眼:「有些事兒,他身在北地羽城不方便做的,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該替他周全。」
孟娘嘴角抽了抽,眨巴眼說不出話來——她當真以為這些就是普通水賊罷了!
「過去我沒能安排好一切,猶豫之間失去一個弟弟……」同嘉開口,語氣惋惜而充滿了悔恨:「如今,君浩這邊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此刻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原來是這樣嗎?
孟娘想起前些日子,他們在來京城之前,他們家公主專門請了公主府的管家,上了嶺北、駙馬的老家去了一趟,原先孟娘還當這是尋常的探望,如今,卻看出點門道來了。
見小姑娘明白了,同嘉長公主笑了笑,看著窗外的天空舒展了眉:「這一天,早該來了。」
孟娘不是中原人,雖然在中原待的日子久,可是她看不懂中原人的花花腸子,她只知道在中原人的世界裡,笑不是笑、悲不是悲,嬉笑怒罵竟可全是作假。
但剛才,同嘉長公主那個笑容,卻讓她覺得發自內心,笑得那樣好看。
「可是公主……」孟娘想了想,又忍不得問了一句:「駙馬爺那邊……」
「君浩既然沒死,那麼大不了就是失個憶、被個鄉野姑娘救下來了,然後芳心暗許準備回來給我帶個小的,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同嘉長公主撩了撩頭髮:「再說了——就算最壞的打算,君浩真死了,我們——不也還有辦法讓他永遠活在我身邊麼?」
她最後這一笑、笑得妖冶,當真如同外頭傳的那樣,猶如鬼魅。但偏偏,就讓孟娘看得入了迷,半晌才想起來回應好幾句「是是是」。
她家公主威武霸氣,這天底下沒有她們做不成的事兒。
如此,
同嘉公主住下來幾日後,尹實和蔣暉的謊言就編不下去了,在同嘉公主的威壓下,他們只能告訴了公主實情。
因凌承要求將「裴君浩的遺體」秘密運送回京城的緣故,同嘉公主並沒有看到那一具面目模糊的遺體。
而蔣暉、尹實看同嘉公主雖然哀痛,但是卻並沒有要發作的意思,正在鬆了一口氣的檔口,朝廷卻頒布了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