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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尹氏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她笑道:「回陛下的話,也沒什麼特別的,都是聽俊兒在將北地戰場上的新鮮事兒。」
「哦?」凌承來了興致,也不看旁邊的上官塵和白溪,只看著江俊道:「江僉事,西路大軍這次贏的漂亮,朕倒是當真感興趣,你是怎麼贏了這場局?」
他說的是「你」,而非「你們」。
江俊當然不會輕易上當,他笑著站起來,也對著凌承一拜道:「陛下說笑了,憑江俊一人怎能夠贏什麼戰局。承蒙陛下厚愛,江俊才能上戰場去。不過江俊無能,只是當了個僉事管管軍務後勤,戰爭是怎麼贏的,陛下還得聽上官將軍講,才能聽得詳細。」
「是麼?」凌承眯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上官塵,然後搖搖頭道:「上官這人講話口笨舌拙的,一看就不如江公子你。朕,今天還就想聽你的。」
皇帝的目光灼灼,嘴角擒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陛下太過抬舉江俊,」江俊躬身鞠躬道:「不過江俊確實對整場戰爭不甚了解,倒不如讓上官將軍同葉公子一同講給陛下聽,陛下若真想聽江俊講,不若等他們講完了——江俊再說個在北地聽來的故事給您?」
「這樣啊——」凌承似乎覺得很是遺憾地扁了扁嘴,忽然扭頭問太后:「母后,兒臣覺得既然捷報和奏摺上都有,這戰場上的事兒不就是那麼幾件,不如、聽點北地趣事給大家解悶如何?」
龔太后笑了笑:「是皇兒自己想聽吧?無端端拉著哀家做墊背。」
凌承只笑,最後太后拗不過,只能答允。
皇帝為了試探他還當真是下了血本,江俊當然不能順著皇帝的話說——看似是說北地的戰局,但是倘若他一個小小的僉事都能夠將這些戰局講清……
豈非讓皇帝知道,他江俊甚至指揮了全局。
凌承多疑,自然不會相信江俊對他臣服甚至忠心。而且西路軍的勝利太過突然太過讓人驚奇,上官塵的能力凌承清楚,他懷疑——上官塵和江俊的背後,還有什麼高人。
不過也不急。
眯著眼睛看了江俊一會兒,凌晨心裡笑了笑:只要這小子回到了京城中,他當然還有許多辦法試探和打聽,看看這個曾經諫言凌威要建立玄甲衛防備他們的小子,心裡到底有什麼鬼主意。
「北地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都說是被戎狄祝福過的大巫,能夠得到上天的認可、他侍奉的戎狄國主統治必定能夠持久。但是,傳說中,有一位戎狄的大巫,卻是莫名其妙死在了神壇上的——」
江俊開始編故事,反正他講什麼凌承不在乎。
而且,江俊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尹氏,他便更有料要說。
「這位大巫啊,平日裡最喜歡踟躕花了——」江俊笑著講故事,可是在他講到「踟躕花」三個字的時候,尹氏的耳朵明顯地動了動。
「他在家中栽種了很大的一片踟躕花海,之後又為了去神壇接受上天的祝福,準備了不少珍貴的祭品,比如紫靈草編制而成的衣服,比如合陽花束。」
踟躕花、柏樹、紫靈草、藍蓮、合陽花和蘇葉。
李無章那天發現了什麼,江俊便在故事裡編進去了什麼,他看著凌承和太后,餘光卻一直在瞄著尹氏,那女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蒼白刺目。
「可惜,就算是如此認真地準備,那位大巫最後還是慘死在了神壇上——」江俊嘆了一口氣道:「沒有得到神明的祝福,所以人們又挑選了一位大巫。」
「神明的祝福?」太后想了想,眉頭微微皺起來:「世上哪有那麼荒謬的事兒?只怕是有人害他吧?」
「太后娘娘果然睿智,」江俊笑著把李無章講的那些說了出來,看了尹氏一眼,才繼續說道:「其實害他的,乃是他的弟弟和母親。這位大巫的母親從小就偏愛幼子,對這個長子不聞不問、更是不想讓他成為大巫,所以才做下如此之局。」
「虎毒不食子……」淑太妃感慨了一句:「這位母親還當真是狠毒。」
宮中女眷,還有不少大臣都覺得此法太過陰毒,紛紛站出來聲討那位「母親」,說這人心思歹毒、心術不正,說這人如此可怕、心只怕是黑的。
那一聲聲的議論和指責,旁人看來無他,可在尹氏這裡,卻好像是口誅筆伐。
她的臉色越來越慘,額角也滲出了冷汗,竟然突然暴喝一聲:「夠了!江俊你不要再說了!」
江俊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母親,不過是在說故事而已,您、何必這麼大的反應?」
「你、你、你這個……」尹氏指著江俊,只覺得這個帶笑的孩子,越來越像是那個抱著襁褓、笑得十分溫柔的林氏。
她頭痛欲裂、眼前都拉起了血絲。
「何況,」江俊無奈地聳了聳肩:「何況我說的只是個故事而已——說不定,那位大巫,是真的沒有得到神明的庇佑,所以慘死了呢?」
「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明!」尹氏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你以為我不知道麼江俊,你說這個故事就是想……」
「這世上沒有神明,所以你們尹家,就要這樣害我的孩子麼?!」
尹氏的話被一個身上披麻戴孝的中年婦人給打斷了,她披頭散髮,身上披著厚厚的麻,雙目赤紅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一般,臉色慘白的她、瞪著尹氏,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