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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
江俊被無煙的話給逗樂了,他心情好,便難得地拽過無煙來、指著沙盤問道:「你看這四海冶府之後百里,是什麼地方?」
無煙皺眉,看著那連片的綠色草場,懵懂地搖頭。
「這裡,」江俊順手插了一桿代表戎狄的藍色小旗子在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笑道:「這是戎狄的神壇,大概是個跟我們皇城中墮星壇差不多的地方。」
「墮星壇?」
「嗯……」江俊抿著嘴想了一會兒,「也不能完全這麼說,應該說,也和祭龍山有差不多的意思——那裡是大戎興起之地、有個珍貴的祭祀場。」
無煙張大了眼睛,還是不太明白。
「就好像我們的皇帝登基要東郊祀天一樣,大戎國的國君信奉大巫。而大巫則相信他們的神明會在這個神壇下降。」
「所以每一屆的大巫,都是從這個神壇走出來的。若無他們信奉神明的祝福,那大巫可能會遭到詛咒,而被侍奉大戎國主的統治則必不能持久。」
錦朝的最高統治者是皇帝,而大戎的最高統治者、很顯然是國主和大巫。
而且有的時候,大巫的話往往比國主的政令更具有效力。
「少爺,難道你是想……一舉占領大戎的……神壇麼?」無煙愣了愣,「神壇既然如此重要,那麼必定有重兵把守,我們才區區十五萬人,怎麼可能打得下來?」
江俊莞爾一笑、不置可否,手指敲了敲言城方向密集得很的小紅旗——
「那位發動了戰爭的圖門公主,你以為她一介女流為何能在大戎國有如此大的權柄?」
「因為她是公主?」
「大戎雖然是國,但是公主尊位大約和我們的將軍位一樣,也是封官。圖門公主又不是國君的女兒,」江俊搖搖頭:「她能夠調動十二翟王,當然是因為她,可能是下一任的大巫。」
無煙登時明白了。
他看了看江俊手指停留的言城一帶,又看了看剛剛江俊插|上去的小藍旗,舔了舔嘴唇、眼睛亮起來:「少爺,難道你們的意思是——」
「我同段軍師已經商量過了,此戰若要打,便就打一個漂漂亮亮、毫無遺憾的!戎狄這些年囂張慣了,也是時候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叫他們這幫野蠻人知道!我錦朝堂堂山河、也不是他們隨意可踐踏的!」
「神壇當然要攻,可是不是這麼攻,圖門公主自以為四海冶府難破,又有迎恩堡成掎角之勢拱衛,我們才十五萬人,定不是他們的敵手。但她忘記了——征虜大軍有四十五萬眾!」
手裡捧著茶盞,江俊邁著方步、語調輕快:
「我已派人傳書白溪將軍,想必經過羅鄂山一役,他也不會輕易懷疑我。東路軍按計劃出殺狐口,而中軍凌華定不會放過建功立業的機會,適時——我們再動。」
「既然圖門彌雅容兩頭都不願意放下,那麼我們便叫她——兩頭不能兼顧!甚至、丟掉她未來可以獲得的無上權柄!」
江俊眯著眼睛,笑得十分狡黠:
若能一舉奪下神壇,距離被戎狄奪走的北地十八州,便更近了一步。而一場戰亂下來——無論是伯顏阿魯渾、還是恭王凌武藏在沙漠中的私兵,都能夠藉機壯大。
兵貴神速,戰謀全局。
環環相扣的連環計,才能夠以少勝多、屢出奇兵。
所以江俊不急,也不打算冒進。
何況,這四海冶府的大將納哈薩,也算得上是他江俊的半個「熟人」。
——那種相見分外眼紅、恨不得殺上對方兩刀的「熟人」。
畢竟羅鄂山一役,戎狄大將納哈勒面對賀蘭尋、白溪和江俊,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險些丟掉了羅鄂山關塞不說、更是差點損了兒子哈出。
若非圖門公主相救,哈出只怕現在還在錦朝做俘虜。
四海冶府的大將納哈薩,便是那位納哈勒將軍的兄長。
他們兄弟不姓「納哈」,而是屬於巴蘭部落的一支宗族。在大戎國中,巴蘭部落算得上有名望的大宗。羅鄂山一役雖然納哈勒重新奪回了羅鄂山,但是卻丟了部落顏面。
為了巴蘭部落的榮耀,納哈薩背水一戰、勢必死戰到底。
這,也是尹氏攛掇著哥哥尹正上表、要皇帝派遣江俊到征虜西路軍中的一個重要原因。
尹氏不是那種會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蠢女人,她已失敗過一次,就不會容許自己再失敗第二次。
萬老大若是成功,江俊自會死在戰場上。
但萬老大若是失敗,尹氏還會想盡一切辦法要江俊死在戰場上。
莫說有「小死亡之海」之稱的黃浮川,之後的烏蘭沙漠、定遠山、迎恩堡,更是處處都是要塞、處處都是險境。
四海冶府的納哈薩,更是同江俊有不共戴天之仇。
尹氏算計,就算江俊真的能夠死裡逃生、跟隨大軍來到了四海冶府附近,四海冶府是重鎮,大將納哈薩的囤兵少說五倍於征虜西路軍。
實力懸殊、一場死局。
如意算盤是打得不錯,但尹氏到底一介閨中婦人,沒有上過戰場、更不了解軍中陣前的機會千變萬化。
置之死地而後生、釜底抽薪、暗度陳倉,都是柳暗花明、謀得一線生機的好辦法。
何況,眼下江俊手上的、還是一盤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