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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當然要攻。
但此事急不得,若從安閭縣走陸路大軍壓境過去,則需要翻過葉城背後的山嶺,大軍位於低地上,若城中守軍以滾石擊打,損失極大。
若取道水路,則戰船必定會經過那水道狹窄的不復溪。
狹窄水道最易設伏擊,行軍打仗尤其要避開這些險要之地。這個道理淺得很,龔安固明白,想必同嘉公主那邊有智囊團無數、更加明白。
所以龔安固在等、在想,到底要出什麼奇兵,才能重奪葉城。
階前的雨水太大,水道來不及吞咽便叫大水漫過了第一級青石台階。龔安固眯著眼睛看那水面上泛起的層層漣漪,一抬頭,正好看見踏水而來的張暉。
張暉為江南水師總兵,他自小生在江南,由王璜一手提拔起。對龔安固這樣的朝廷大員有幾分看輕,且王璜等在江南結結實實打了幾場勝仗,不似他——好像總依仗著兄長、胞姐來「偽造」一份功績。
兵將行軍,最忌離心。
奈何在水戰上,龔安固確實比不上王璜和張暉。眯了眯眼睛,龔安固告訴自己,他是江南討逆大將軍、是五軍都督府中的前軍都督,御下少說千軍,自然有容人的本事。
所以他不生氣,也能夠容忍王璜和張暉在「有限範圍」內的忤逆。
恰若今日,龔安固給全軍的命令是休息整軍,王璜卻偏說雨天練兵正好得宜,帶著江南水師的數十萬精兵駕戰船上了塵湖練兵。
張暉似乎是從塵湖岸側回來的,他雖打著傘,但全身都已濕透,又被大雨迷了眼、全憑一股衝勁朝著大廳這邊來。龔安固下意識地朝右邊讓了讓,卻不料張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龔安固!隨我來!有天大的好消息!」
龔安固沒計較這位水師總兵對他直呼其名,只皺了皺眉後退一步,下意識運了內勁、沒叫張暉直接將他拖入大雨里:「什麼好消息?」
他不咸不淡地問,顯然不怎麼相信。
張暉拉了兩把沒有拉動,皺了皺眉,換了只手一摸臉,才一驚一乍地說道:「真是好消息!那廬州巡撫帶著都指揮使前來投誠了,說是願意歸順我軍。」
「廬州都指揮使?」
龔安固眯了眯眼睛,他偏著頭想了半晌,嘴角慢慢地擒上了一抹詭異的笑意:
「人在哪?」
「當然是在我們的勇義號上!」張暉說得理所當然:「廬州巡撫說江南戰亂,到處都有盜匪,他們是取道仁愁河從水路過來的,一看勇義號,便先靠了過去,將軍命我來找你。」
「怎麼叫『找』?」龔安固身邊的副將聽不下去了:「我們將軍到底是正一品的大將軍,你一介小小水兵,怎敢如此無禮?」
張暉一愣,翻了個白眼看了那副將一眼,只鬆了手看向龔安固:「你就說你去不去吧?反正你不去我們王將軍也可以帶領水兵們水上作戰的。」
龔安固還沒說什麼,那副將卻直接瞪了眼睛:「張暉!你這忤賊!莫說是你,就算是王璜也不敢對我們將軍如此說話!將軍在陣前有先斬後奏之權,殺了你和王璜,又有什麼不可以?!」
「殺了我和將軍?」張暉嗤笑一聲:「就憑你們幾個,也帶得動江南水師二十萬大軍?呵——莫說是你們,就算是陛下親臨,那些水兵也只認我們王將軍!」
「殺了我們?」張暉竟然還勾了勾嘴角,耿著脖子往那副將身邊湊了湊:「你來呀?我倒要看看,殺了我們,那二十萬水兵陣前譁變,這江南、到底還屬不屬於你們這群京城來的陸軍!」
副將被撩得火起,當即就「蹭」地一聲抽出手中的長劍,想要砍了張暉。
「能陣前殺人的是我不是你,」龔安固面色不動,卻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就夾住了副將的劍鋒,輕輕一彈,那柄劍便移了位:「我都沒有生氣,你同他計較什麼?」
副將一愣,繼而憤然收劍,狠狠地瞪了張暉一眼。
張暉小人得志地撩起一個自得的笑意,扭過頭去也不愛搭理這滿座從江南來的將兵。
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江南,龔安固確實有些無奈的時候。
不過,他倒是想去見一見這位前來投誠的廬州都指揮使。於是,他同張暉點點頭:「張暉兄弟帶路吧?我同這位指揮使也有些交集,到時候若真用水戰,還需張兄弟你們多出力。」
張暉見他如此隱忍,心裡更是看不起他,不過來前王璜早早交代過讓他不要惹事生非,所以張暉也便不再說什麼,只是撐起傘,要帶龔安固冒雨回去。
龔安固看他那樣,嘴角微微一笑,只道:「張兄弟,你可要撐住了傘,我這邊——多有得罪了!」
張暉一愣,緊接著就被人一把攔腰扛起來,他慌亂之中傘墜落在地,他剛剛想要開口打罵,卻發現眼前的景象飛快地朝著身後離去。
大雨之中,龔安固的身形如同一道利刃,直接劈開了天地間垂墜的雨簾。
他趕過來已經用盡了全力,但是還是被淋得渾身濕透。但龔安固扛著他一個大男人,冒雨前行,卻根本沒有淋濕一絲一毫——其內勁之深,當真惹人側目。
了解到這一點後,張暉看龔安固的眼神,倒是多了幾分敬意。
從江寧城中飛身到了渡口,也不用船家橫渡,龔安固給張暉表演了一次什麼叫「水上飄」的神奇技藝,一躍登上船頭的時候,還險些被水兵們當成是賊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