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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為了他凌承!」李吟商突然暴喝一聲,險些掙脫了暗衛的束縛,他死死地盯著凌承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為了說服在場的每一個人:「從乾康二年開始,我李吟商就——只為了他凌承一個人活!」
「為了他,我不惜放棄自己的名節,為了他!我不惜變成以色侍君的佞臣,為了他!我不惜前往北地羽城——和你、和你恭王共度那麼多日日夜夜!」
「我李吟商犧牲了一切,我所有的一切!為的就是今天!」
李吟商歇斯底里,哪裡還有當年那個狀元郎神采飛揚的樣子,但是他說了這麼多,那個和他「情義相投」的人,卻只是閒適而慵懶地靠在了政事堂的門前,仿佛一個看客般、看著這場鬧劇。
眼看著戲差不多了,凌承才笑道:「所以說,凌武,你不會是我的對手。」
「從十年前開始,我就同子言在籌謀這一場戲,無論是我裝作昏君引你們出來,還是他成為佞臣失寵被我送到你身邊,為的就是今天,將你們這幫亂臣賊子一網打盡!」
凌承收斂了他慵懶閒適的表情,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襟繼續道:
「你道我不懂得要給嫡母追封麼?你道我不知道賀蘭氏、龔氏、韓氏他們這些外戚的企圖嗎?!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尹家在朝堂上的朋黨之爭麼?!」
「凌武,你我都是先帝爺一手**!你以為我懂得的權謀之術,難道會比你少麼?!」凌承嘖嘖搖搖頭,看向凌武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憫:「若沒有我的潰敗和昏聵,怎麼會讓你們以為可以起義謀事——推翻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君主!」
「凌威?」凌承仿佛在說一個笑話,臉上的嘲諷之意十分明顯:「凌威那種人能夠坐得穩江山嗎?只怕他繼位不出三年,等不到戎狄來入侵,我們錦朝便已經被幾個王爺自己分食了個乾淨!」
「他若不死!錦朝天下如何安定?!」
「所以——」凌武深吸了一口氣:「你就用百姓和天下來賭嗎?你早知道賀蘭氏心懷不軌,但是你還是放任他們賀蘭家在西北一代稱王稱霸,你早知道鮑方貪贓枉法,卻視而不見只是為了引蛇出洞?」
凌承點點頭:「是又怎樣?」
「又怎樣?!!」凌武的聲音陡然間拔高了一個高度,瞪著政事堂上的那個人表示根本不能理解:「那些百姓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你、你竟然用人命來布局?!」
「你值得如此,」凌承聳了聳肩:「凌武,如果你要行『仁義之道』,那麼那些人的性命,也是被你害死的。你——太滿足一個帝王所具備的一切品質,我——留不得你。」
「既如此!當年你為何不將我們兄弟一同鏟去?」
凌承立刻沒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凌武,然後將眼眸緩緩掃過了政事堂下的一種威武軍,他詭笑一聲道:「呵——當年?當年殺了你,倒也容易。」
當年的凌武不過是個虛位王爺,手上權並不多、兵馬不豐,殺掉凌武對於剛剛登基的凌承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動手。
忍辱十年,籌謀十年,為的就是引蛇出洞、一網打盡。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凌承手中拿出了一支響哨:「唯有等你們枝繁葉茂的時候再一併出去,朕才能真正做到高枕無憂、酣睡臥榻,治理這天下,安|撫百姓。」
凌武眯了眯眼睛,他身邊的士兵們也一個個取出了武器做出戒備的姿態。
「哦對了——」凌承將嘴唇放在哨子上的時候,嘴角擒出了一抹笑意:「朕還要謝謝你呢,借刀殺人——在你起義準備的這麼十年多來,也算是幫了朕不少忙呢!」
說完,他沒有給凌武任何回答的機會,直接吹響了那支哨子。
哨音尖利而嘹亮高亢,幾乎在一瞬間就響徹了整個皇城宮禁。
方才還空無一人的皇城中,突然傳來了鏗鏘之音,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的禁軍幾乎在一瞬間就將整個政事堂給包圍,而在城樓之上、城牆之上、房頂之上,更是蹭蹭蹭地出現了不少弓箭手。
剛才合圍住政事堂的威武軍,現在又被這些禁軍包圍在了其中。
「瓮中捉鱉,」凌承揚了揚手中的哨子:「凌武,你輸了。」
冰冷的箭簇對準了凌武,還有堂下的威武軍,已經成為宰相的尹正帶著那些沒有叛變的臣子從宣政殿魚貫而出,一個個朝著凌承恭敬跪下來,口中稱「萬歲」,並且指了凌武為叛逆。
不過人群之中還有一個身著錦衣華服的女子,她站在凌承的身邊,穿著和凌承一樣明黃色的衣袍,在一大群朝臣的蟒袍中顯得尤為惹眼。
這一點,倒是同前世不盡相似。
恭王凌武看著這烏泱泱一大群人,想著的卻是前世他經歷的同一個場景:彼時的他們可沒有如今這麼遊刃有餘,狼狽不堪地衝殺到了政事堂前,以為看到了希望,卻被人當面泯滅。
當時全軍士氣低落,而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能夠突圍,他們所有的謀略都為李吟商所知,而李吟商——他曾經試探過多次後最為信任的李吟商——卻是來自凌承的探子。
前世他為他的錯信付出了代價,還害了一大群生死兄弟們的性命。
今生,凌武看著政事堂北方,耳朵不漏過一點一滴的聲響,終於,在他胯|下的戰馬疾風發出了一聲長鳴的時候,凌武臉上終於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