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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武被救走後,天色也漸漸暗淡了下來。月色迷濛,黑夜濃得仿佛要滴出墨汁一樣, 四周極靜,只有煙波江水, 浩浩湯湯。
「江公子, 我們先走吧,待爺這邊事成了, 我再想辦法把您送回王府中去。」
江俊點點頭, 跟著張千機走, 只是時至今日,他才知道:千崇閣裡頭的吳廉泉、柳心蓮、張千機和李無章,其實全部都是恭親王凌武的屬下。
如此, 便也完全解釋了原書中千崇閣要同皇室作對的原因。
只是原書中李吟商是主角,而恭王事敗,並沒有能夠查明千崇閣與恭王更細的關係,所以江俊也無從得知,只以為衛五同吳、柳、張、李四人,是因志同道合走到一起、結成的金蘭兄弟。
「其實也不怕說與江公子你聽——」在馬車上,張千機給江俊解釋道:「大哥其實是娘娘……也就是故皇后身邊的主事太監,曾掌司禮之權,與宮中的玉天祿、玉公公都曾在御馬監供職。」
原本吳廉泉是要被派到東宮的,後來段皇后身故,他才輾轉出宮,成了千崇閣的大當家,藉助段家的勢力,替太子凌威和恭王凌武籌謀。
「二姐,我還有弟弟,雖然來自江湖,但是我們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受過段家恩惠,算的上是段家的家臣,自然發誓對太子和王爺盡忠。」
原來是家臣,江俊翹起嘴角。
「怪不得從前你們一個個對我都那麼有敵意」。
「小弟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而大哥……則是太過謹慎,不過往後都不會了,」張千機也笑,一雙眼裡明亮得很:「江公子,大可放心。」
當然不會,江俊可有點想念李無章送他的那隻雪白色的糰子。
「不過……」張千機皺了皺眉,有些欲言又止:「江公子,你還是需要小心些。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大好,但,我還是不得不說。」
「什麼話?」
「二姐,二姐待五爺是真心的,她人雖然要強,可私下裡卻願意為五爺退讓。哪怕是做小,她也一直想要嫁與王爺。所以……」
柳心蓮?
江俊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雖然二姐很聰明,而且會以爺的利益為先,但是……這到底是感情,她若感情用事起來……」張千機看了一眼江俊,又低頭道:「江公子,我只能說到這裡了,您自己當心。」
想著那個藍衫女子在千崇閣的所作所為,江俊點點頭,張千機是好意,他自然會小心。
這廂他們車行回祭龍山,那邊胡百萬卻已經知道了恭王的身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照料這位親王:
赤金甲上的紋飾是親王至尊,胡百萬就算再怎麼白目,也知道在北地,只有凌武這一位親王。
恭王選擇胡百萬,其實打了一手好算盤:
胡百萬是個乾淨人,在朝沒有背景,也並非宗族大家。不是官,也並非單純的商。就算救下了恭王,也不會因此就被外人詬病成「王黨」。
恭王邀請他入住恭王府,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而胡百萬救下恭王,從此以後也便有了靠山,再也不必擔心會被隨便抄沒家產,從富貴豪奢到一貧如洗,一次次重頭再來。
這是個雙贏的設計,恭王要錢,而胡百萬要權。
所為官商勾結,不過如是。
胡百萬從前沒有和任何官員合作,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他沒有這個機會。胡家大部分的田莊都位於煙波江畔,且分屬於不同的州郡,依附於哪一州的郡守,都不能保全。
正好恭王「送上門來」,這麼大的靠山,他不救白不救,當然打蛇隨棍上。
兩人一拍即合,但江俊還是有些擔心、放不下:胡百萬關係到乾康朝最大的冤案,從北地羽城牽扯到京中權貴,甚至是江湖上的神侯溫家。
恭王迎胡百萬入府,雖為賺錢,但胡百萬曾因字畫背上人命官司一輒,就成了極大的隱患——誰知他會不會再犯。
書中記載,胡百萬嗜畫如命,又喜歡收藏古代字畫。曾經在一個寒士家中,見到了他家祖傳的《漢宮夜宴圖》,此畫出自名家之手,又傳了幾位有名藏家,因此價值連城,世所罕見。
幾經輾轉,機緣巧合,才最終落到了這寒士的祖上。
胡百萬為了此畫,願意傾家蕩產,然而那寒士也同樣情願清貧一生,也絕不出讓傳世家產。兩人相爭,胡百萬手段用盡,最終卻逼得那寒士懸樑自盡。
寒士是個獨門,胡家賠了錢財甚至替他收斂後,才將畫收納。
但偏偏這位寒士有個了不得朋友,出自羽城的高門宋家。
這位宋家公子宋思遠見自己的朋友慘死,自然咽不下這口惡氣,當即狀告胡百萬謀財害命、奪人傳家名畫。
雖然之後胡百萬上下疏通,贈送給審理此案的羽城巡撫鄧嘉良黃金百兩留下了性命,但到底比不過宋家門楣高大,落得個家產盡數籍沒的下場。
即使胡百萬後來東山再起,卻也已經成了有前科的惡商。
這也是他從前沒有與任何郡守結盟的原因,因為大部分的官吏都不希望沾染上任何不乾淨的人,日後出事,還要惹上一身髒。
恭王是不同於一般官吏,但江俊還是準備防患於未然。
尤其是胡百萬那個貪財好色的坑爹兒子胡力,江俊更是要張千機著人盯緊,莫讓他惹出什麼不好收拾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