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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封建王權要不得,這奴性簡直根植在了這幫傢伙的心坎里。
——哪怕千崇閣中人不食朝廷俸祿,他們也從不敢把心思動到太后和皇帝的頭上去,所謂天子授命於天,是天帝在人間的代理人。
這人間的風調雨順,百姓的五穀豐登,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可都是由這位天帝之子說了算的。天子不仁,則饑荒不斷、戰亂頻仍;天子仁德,便是天下大治、海內昇平。
江俊搖搖頭,天子也是人,天子的母親更是人。
只要是人,就會怕死。
當然人裡面也有大義赴死、慷慨就義之輩,但看過全書以後江俊可一點兒不覺得龔太后和皇帝凌承能有什麼共產主義最高理想信仰,所以他們必然怕死。
唐浩廣下獄,是因為李為的案子。透過現象看本質,分清主次矛盾自然還是從源頭抓起,想辦法給李為定罪,才能救得了唐浩廣性命。
在那日之前,江俊私下裡問過張千機,從千崇閣得到的訊息來看,李為所宣傳的彌勒教,不過是個給造反、暴|亂之人提供理論依據的邪|教罷了。
雖名「彌勒」,也借了佛家的彌勒佛託辭說彌勒下生,卻與佛家的慈悲心大不一致。
我佛慈悲,彌勒教卻講究「殺人有理」。
李為最先在晉城宣傳彌勒教、起事失敗被抓,就是因為鼓動暴民殺人、搶劫,擾亂一方安寧。
而且,千崇閣還提供給江俊一個重要的信息,那便是彌勒教的教徒,都對他們的各種「教主」、「壇主」含糊得緊。
五六年前,在汴城就發生過彌勒教徒劫法場、救他們「教主」的事情。
江俊了解這些情況後,衛五和他就在祭龍山中出了事,被人追殺的那種恐懼,讓江俊心裡隱約形成了一個大膽的方案——
至於後頭柳心蓮刁難於他的那一回,正好叫他下定決心。
要救唐浩廣,江俊定了三重計。
其一,找人假扮彌勒教徒,殺入皇宮中去刺殺龔太后,這女人養尊處優,在後宮中疏於防備,遠比刺殺凌承容易得手。
殺不殺得死在其次,重要的是讓龔太后玩一把心跳、和死神來個近距離接觸,然後讓她相信刺殺她的,是一幫彌勒教徒。
其二,想辦法在太醫院買通一兩位常給太后診治的太醫,歷代皇帝和後宮妃嬪多半對小藥丸有那麼點興趣,太醫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半裝沒看見。
可只要稍加引導,再加上一兩句恐嚇,事關太后鳳體安康,太醫們定然會將那假「仙丹」的事暴露出去,至此,李為的兩個兒子再逃不脫干係。
龔太后怕死,加之先被刺殺、又發覺「仙藥」有毒後,自然對李為等深惡痛絕。更同自己的哥哥龔安邦離心,認為是哥哥糊塗、才引狼入室,信了騙子「仙師」。
其三,在前兩計都進行得差不多之時,要人在各地鼓動彌勒教殘黨起義和暴|亂,雖然只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頂多傷兩個官兵,卻坐實了彌勒教有翻天覆地之心。
凌承的帝位得來不易,一個能狠心鴆殺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東西,自然對他的龍椅十分在意。一個邪教頭子他可能不在意,母后被刺殺他也有辦法安撫下來。
但,覬覦他的帝位,就是對凌承最大的威脅和打擊。
所以凌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和彌勒教有關的人,更不能讓這些人動搖他的權柄。至於唐浩廣,彌勒教事發後,這人倒是給了凌承一個安撫舊臣的階梯。
能順台階下,凌承自然願意放下戒心。
借著孝敬太后、安撫舊臣的名義,凌承如願撤了相權,削了外戚勢力。看起來還真像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三重計說來簡單,可也耗費了江俊大量的腦細胞。而且這其中第一計,就叫千崇閣眾人險些瞪掉眼睛——
江俊竟敢直接叫他們去刺殺太后和皇帝?
所以才有後來吳廉泉的感嘆,張千機的所謂「不破不立」,就連柳心蓮,雖然對江俊不滿,可還是去了皇宮中,帶著一幫美女、親自刺殺了太后。
自然了,柳心蓮和她的人擅長幻術,在五六萬禁軍面前丟兩個白色的煙霧,然後順著護城河離開,真是易如反掌。
搖了搖頭,江俊瞅了衛五一眼,故意哼哼:「得了吧,我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你們別這麼誇我,小心我下次直接把你們千崇閣的人都害得被坑殺了去——」
衛五一愣,繼而眸色暗下,他皺眉低聲道:「老二那事兒做的過分,回頭我去說她。」
「哎?別介!」江俊止了衛五的話頭,他看了看那梧桐下搖晃得有些不正常的樹叢,故意說道:「你要是再替我出頭,那邊那位,可又要給我下蠱了。」
「我看啊——你還是遠著我點吧。」
說完,江俊主動站起身來,誇張地後退了兩步。
衛五哭笑不得。
而張千機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驚異:「小弟?你躲在那邊做什麼?」
灌木叢動了動,一身青衫的李無章從裡面鑽了出來,他低著頭,雙手放在身前不自然地絞著他的衣袖,而臉上竟然閃著可疑的紅暈。
「來找你五哥的?」江俊實看不明白這個彆扭的小東西,識趣地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
熟料,他才走了一步,就聽見身後一陣「咚咚咚咚」的腳步聲,然後衣袖就被人從後緊緊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