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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俊再次見到李吟商的時候,丰神俊朗的人,已經不再。
牢獄之中蓬頭垢面的男子,已經稱不上是一個人,刑部的郎官沒有虐待他,都是他自己不吃不喝把自己搞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的。
「李公子,」江俊忍著牢獄中難聞的酸臭味開了口:「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來了違命伯凌承的……骨灰,我想,你或許需要這個。」
倒不是李吟商需要,而是如果不給李吟商,整個朝廷京城中,就沒有一個宗親,原為凌承收斂送葬的。
曾經同他很親密的那些人,如今都對他避如蛇蠍。
而唯一願意與他共患難的,便是目前牢獄中的李吟商和那個在王朝末期被他寵冠後宮的女人——宸貴妃賓氏——在凌承自焚後,從墮星壇上跳下來為凌承陪葬的賓氏。
李吟商一直渾渾噩噩地對著牆壁在喃喃自語,聽見凌承兒子,他的動作頓了頓,再聽見骨灰之後,他整個人突然瘋了一般衝上來,搶走了江俊手中的罈子。
「放肆!竟敢對大將軍無禮!」
刑部的侍衛很快衝上來將他踹翻在地,而他抱著的骨灰罈子也瞬間潑出來灑滿了整個牢獄,因為李吟商瘋了,所以牢獄中到處都是已經長霉的飯菜和泄物。
白色的骨灰,便直接潑在了污穢之上。
江俊無奈地搖搖頭,示意侍衛退下,李吟商怎麼傷得了他。
「多行不義必自斃,李公子,你如此聰明的人……」江俊還想說什麼,可是突然看見理應是的動作,他長著的口,只能說出了一個「你」字。
同樣震驚的,還有旁邊的侍衛,他們看向李吟商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凌承!凌承——!哈哈哈哈凌承——!」
李吟商撲了過去,竟然大把大把地抓起了地上散落的骨灰,混合著牢獄中亂七八糟的髒東西一起吃了下去,他吃得那樣用力那樣誇張,像是十幾輩子沒有吃過飯一般。
他一邊瘋狂地吃著,一邊大笑,一邊又在流淚,瘋瘋傻傻,看上去簡直已經不是人。
江俊愣了半晌,終於回神:「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拉住他!」
人、人怎麼可以吃骨灰?!
侍衛們和獄卒們衝上去,按住李吟商的時候他已經吃了一半,卻在被人按住的時候,突然狂嘔起來,又吐又笑瞬間將整個牢房弄得更加污穢不堪。
「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這樣你就——哈哈哈哈永遠在我這裡了!」
江俊離開的時候,耳邊還是李吟商哭哭笑笑的聲音。
這一次,他是真的相信,李吟商是瘋了。
徹底的,瘋了。
曾經被站在神壇上光耀眾生的李吟商,這一次,是真的泯然眾人,成了一個瘋子。
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江俊無法評斷李吟商對凌承的感情,更沒辦法去評說凌承和李吟商如此作死的一對有什麼值得人辱罵或者評說的地方,他只是覺得不值得,也沒有必要。
毫無原則地替對方犧牲一切的自甘下賤,何苦,又是何必呢?
在回去的路上,江俊倒是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看著天空——老天爺,劇情大佬,你可真是、沒長眼。
從刑部大牢回到輔國大將軍府,也用不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那座將軍府還是給江近天的,但是江近天已經辭官,堅決不想在京中生活,所以輔國大將軍的名號還是給了他,但是他去到了江南,重新隱居起來。
江俊,被皇帝和攝政王封為了正一品威武將軍,享的,更是親王俸祿。
至於段無煙、李元傑等人,則早早地請命,在朝廷穩定下來沒有幾天後,便聯合新任的北地羽城白袍將軍陳溪,前往已經失去的北地十八州,開始與大戎國開戰。
如今,捷報頻傳。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已經收復了三個失地,讓百姓們重燃了中原錦朝戰力的希望。
正出神間,江俊撞見了寧太妃顧氏的車隊。
寧太妃顧氏與寧王家甚有淵源,但她今次入京,卻還帶著已經被封為睿親王的小兒子凌珣上京,新帝登基,他需要給兒子謀一份出路。
而這份出路,便要從賜婚中尋。
新的王朝鬥爭,新的權謀鬥爭,似乎又要在太平盛世中展開,不過江俊已經不想那麼些事情了,太陽漸漸偏西,他需要快些趕回家中去,若是日落了還沒到家,只怕又要被某位冷麵王爺「懲罰」。
何況今日,管家鍾平早早地就對自己說了——
明日休沐,某位王爺可能會很早就在家中等候了。所以,江俊快馬加鞭,也不允許自己遲到,被那人抓住小辮子——一頓收拾。
不過,暮色黃昏中,當江俊到家的時候,卻發現整個輔國大將軍府上,已經被紅綢扎滿,甚至、已經去江南修養了多日的父親,也一反常態出現在了門口。
鍾平見他來了,二話不說竟然弄了一朵大紅花給他戴上,並道:「將軍大喜!」
大喜???
江俊懵了,看向父親的時候,卻發現父親也微微笑著給了他祝福。
更加詭異的是,當他被鍾平、父親帶領著走進大廳的時候,卻發現同嘉長公主和駙馬裴君浩也在場,甚至是很多不見人影多日的人如新任千崇閣主張千機、接手了鸞鳳閣的秦深也出現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