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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戶長下令攻擊,滄淵立即放下長弓,搬起石頭砸向爬動的元人。
在四起的慘叫聲里,忽有一塊帶火的石頭砸破最近處的瞭望台。那石塊滾落到城牆上,沿途碾死了好幾個士兵,又砸破了半幅牆面,元人剎時沸騰了!
百戶長從守城士兵後方走過,依次命令身強力壯的人拔劍去守那方空缺。
滄淵肩頭被拍了一下,立即有士兵補上他的射手位,而他落進隊伍里,奔向那裹著松脂燃燒的巨石。
固寧軍喊著號子把巨石橫堵在城牆空缺處,元人卻源源不斷地想從那裡突破,已有人爬了上來。
隨著他們翻到城牆上,兩方拼殺在一起,滄淵也手起劍落,斬在最近一個想要翻進長城的元人脖頸上!
他們仿佛都是沒有名字、沒有自我的殺戮機器,各自為政,聽從命令。
鮮血飛濺在臉上,伴隨著那個人的慘叫,滄淵踹了他一腳,元人立即跌下去砸倒了幾個人,背後卻忽然掃過刀風!
燥血在戰鬥的狀態下燃起來了……
第六十一章 滾!
進攻從黎明到黃昏,兩方殺得不可開交,死傷無數。
元人的屍體堆在長城下,填起了低土,固寧軍的傷員也橫亘在長城後,天漸漸黑了……
這只是第一戰,他們守得很艱難。雖然守住了,情勢卻並不樂觀。
夜色到來前,可汗下了撤退的命令。隨著元人像潮水一樣退去,城牆上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滄淵肩頭被砍傷了,燥血未消,拼命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他跟在普通士兵的隊伍里,準備回到城牆後方接受醫治,眼前糊滿了血,疲憊地走動著……
忽然,一隻手從側方伸出,猛地將他拽出了隊伍!
滄淵的劍是自己的佩劍,劍身上有一道紅線陷在血槽里,和固寧軍統一的長劍不一樣。
他知道自己會被認出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拉他的人正是樊啟,一臉嚴肅地說:「你怎麼會混在守城兵里?!」
「我來隨軍……」滄淵從他倉惶的面色上看了出來,義父已經知道了。
樊啟著急道:「你的筆呢?紙呢?文書什麼時候要上城牆了?你把將軍氣到了!」
滄淵「嘶」了一聲,樊啟拉著他朝後方營地走,扯動了肩頭的傷口。
血已經沒有流了,燥血狀態下自愈能力也比較強,但戰甲被砍破的地方依然猙獰,樊啟又放開了手。
樊百戶長有些焦灼地說:「滄淵啊……你好歹也算將軍府的少爺,這樣貿然跑到危險的地方。編你入隊的旗長、百戶長,再到城門領,都要被問罪。你把我們害慘了……」
滄淵停了下來,低頭道:「是我自己穿著戰甲混進去的,和別人無關。」
「你跟將軍說去吧!」樊啟把他帶到主帳前,「我去找個軍醫過來。」
「不用,我待會兒自己去排隊。」滄淵搖了搖頭,「不礙事的。」尭鰩
……
「不礙什麼事?!!」
一道洪亮的聲音從主帳里傳出,寒冷如同冰封,帶著嚴厲的呵責感。
滄淵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走進去才發現王爺不在,只有義父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包紮虎口,用銳利的目光盯著他。
滄晗將軍身穿鎏金戰甲,襯得他體型也高大幾分,面具放在一邊,上面同樣染著血。
此刻的他絲毫不像一個慈父,一身可怖的殺伐氣,總是微勾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線,不怒自威。
滄淵沒有解釋,還沒走到他近旁,就雙膝跪下了。
他忍著肩頭的傷,沉悶地喊道:「爹,我來了。」
「我自然知道你來了,還知道你好生威風。混在守城衛兵里,殺了五十四個韃靼人!」滄晗將軍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眼睛瞪在滄淵肩頭的傷口上,敘述道。
他這個義子身形高大、體格健壯,戰鬥起來和別的士兵截然不同。
在燥血狀態下,滄淵幾乎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感受不到多少疼痛,把攀爬城牆的元人都殺出了一道缺口!
若不是這樣,他們也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滄晗在瞭望塔看見他身影的時候都快氣瘋了!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他不讓滄淵接觸兵權,不讓他入軍,就是想他一生平安,不必參與到血腥殺戮中來。
滄淵垂下眼瞼,跪著說:「爹,我錯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你是不是認為自己有烏藏血統就所向披靡?!」滄晗的聲調驀的拔高,人也站起來走到滄淵面前,
「你看看死在城牆下的那些元人,哪一個不是悍猛的韃靼漢子?不是以一當百的猛士?!」
「他們和你沒有區別,都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混到步兵里的時候想沒想過你還有個爹?!」
滄淵想解釋,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時他無法出列,沒機會向旁人解釋他的身份。又確實憑著一腔熱血想殺敵,想為守衛長城做出貢獻,所以就去了。
他沒想那麼多,甚至在忙碌中沒有想到左扶光。血統里自帶著戰鬥和嗜血的渴望,後來他在殺戮中什麼都忘了……
肩頭受傷以後,他才有點後怕。
如果自己被巨石砸中,被碾得面目全非。義父在看見他屍體的時候會怎麼想?他確實過於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