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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睡著,他逐漸感到身處雪山,渾身都冷,額頭卻掛上了汗珠。
午時滄淵驚醒了一次,發現自己渾身滾燙,肯定是受寒發燒了,得去撿藥。
他身體一向很好,這點病痛沒關係,爬起來上街買了些吃的,又找郎中看了病,就自己回去煎藥了。
藥還在爐子上燒著,滄淵躺在床上等,頭腦昏沉鈍重,竟然又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完全忘了時間……
左扶光下學後吊兒郎當地和林江滿出去大吃了一頓,回來碧瀾就告訴他滄淵病了。
他低低地罵了一句:「活該。」大步流星回到府里,在自己房間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面掏出了前幾天沒有寫完的策論。
作為一個在外面連「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下一句是什麼都背不出來的文盲,私底下卻根本不曾懈怠過。
左扶光會用私密的閒暇時間來學習,不被外人所知,文采也極好。
韜光養晦,方能厚積薄發。
他寫著策論很快就認真地沉進去了,直到聞到一股木料燒焦的味道,抬頭一看,濃煙竟是從將軍府飄來的。
滄淵那個傻子,身邊一個隨從都沒有,不會是自己生火生大了,把廚房給點了吧?
左扶光吹了聲口哨,想讓碧瀾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卻聽到家丁在外面大吼道:「不好了,將軍府走水了——」
他猛地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桌上的紙張都沒來得及塞回暗格。
左扶光丟掉筆就開門朝外跑,果然看見那邊有火光,王府的下人已經拉著水車趕過去了,他也連忙跟上。
「少爺!」一個侍衛抓著他說,「裡面嗆得很,你別去!」
左扶光一把撇開他,徹底慌了,跑出府門搶到了最前面,抱過水車的灑水泵頭就朝里沖!
他直向著滄淵房間的方向,發現那邊已經一片焦黑了。王府的人剎時更亂,七手八腳地來幫忙,一個勁地勸。
左扶光就像瘋了一樣把水朝滄淵那邊的窗口淋過去,猜也能猜到滄淵肯定是灶上生著火睡著了。
再聯想到他今天早晨的狀態,是自己讓他淋了一夜的雨,心裡更加焦急,左扶光狂吼道:「淵兒弟,我來救你了!」
人聲喧嚷,他的聲音被淹沒了,沒有人回應他。
左扶光在還沒熄滅的火舌里猛地撞開了房門,拿著水槍跌了進去,慌亂地朝床上扒拉。
巨大的水柱衝到天花板,像雨一樣落下來,淋得他焦頭爛額,床上卻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滄淵!
左扶光一驚,趕緊制住不斷亂噴的水,訥訥道:「人不在啊?」
下一瞬間,他聽到家丁大喊道:「滄淵——」
只見一片灰燼和白煙里,滄淵也跟著跑了進來,一下撞到左扶光身上,驚魂未定道:「你忙裡忙慌地朝我房裡沖什麼?!」
「我,救火啊!」左扶光扳正滄淵的身子,發現他安然無恙,只有臉上有點黑灰,大罵道,「你跑哪裡去了?!」
滄淵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我這邊燃起來了,我就去你府上請人救火。我也在救火啊……」
左扶光一顆心終於像石頭一樣落到地上,關心則亂,他還以為淵兒弟要被燒死了!
這也太丟臉、太好笑了。他要救的人在外面救火,他把人家沒著火的臥室沖得全是水,自己還撞傷了肩膀,淋成個落湯雞。
左扶光一把撇開滄淵,嗆得咳嗽了一聲,氣沖沖地朝外走。
「扶光、扶光!」滄淵一把將他拉回來,重重地摁進懷裡抱住,髒黑的手錯亂地揉著左扶光的後背,啞聲說,「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滄淵今天本是很悲傷的,覺得自己又慘又可憐。
左扶光撇開他就能出去左擁右抱,他卻只能獨自舔舐傷口,病了也沒個人理。
結果著火了,他看見那道身影不管不顧地沖在最前面,像個莽夫一樣摁都摁不住。
雖然沒被救吧,可是他能感受到左扶光對他的在乎和擔心。
為此滄淵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心裡又酸脹又飽滿,只想狠狠地抱住他……
左扶光這回丟人丟到家了,全王府上下都知道他有多「寶貝」他的淵兒弟了。
他捶了一下滄淵的胸膛,悶在裡面透不過氣,又抬起膝蓋踹了一下:「放開!別被人看見。」
滄淵帶著私心地在他發頂上吻了一下,又在左扶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鬆開了。
外面的火已經滅,煙塵中飄著灰燼,廚房基本是毀了,被燎到的地方也一片焦黑。
天色已晚,將軍府肯定不能住人了。
滄淵屋裡本來還好,但由於左扶光帶水闖入,也變成了一片狼藉。
水車收掉的時候,滄淵緊緊跟在左扶光後面,低聲喚他:「扶光……」
左扶光不理人,滄淵又跟到了王府門口,喊他的字:「逸少……」
他從來沒有這樣又甜又軟地叫過左扶光,反而是扶光每天淵兒弟左、淵兒弟右的。
滄淵馬上就要跟進王府了,左扶光回頭呵斥道:「邀請你了嗎就來?自己外面住去!」
幾個侍衛都忍不住掩面低笑,左扶光又凶又要面子的模樣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
滄淵也基本明白他是個炸毛狗了,得順著薅,就一臉傷心地說:「你看我無家可歸,這麼可憐。就勉為其難收留一下行不行,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