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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像是傾瀉的湖水,轉瞬間衝破了堤壩,左扶光揪住滄淵的頭髮,讓他疼,啞聲道:「醒過來!」
醒過來,我在親你啊!
讓我一個人感受怎麼夠,那炫目的、流星一樣璀璨的光芒快要把我撐炸了,快來和我一起承擔!
滄淵感受到痛,迅速從淺夢裡被撈了出來。
唇上落了一個暖人的吻,他猛地驚醒,瞪大眼睛盯著左扶光顫動的睫毛。
「不要看我……」
左扶光停頓了一下,伸出手,直接拿指腹把燭光捏熄滅了。
再也沒了跳動的孤燈,滄淵失去了視線,只能竭盡所能地感受他……
幾乎是本能的,左扶光糾纏著疲憊的他,把光芒分享過來,點亮他封閉起來的燥血。
滄淵有點接不住那吻里的情愫,只好更凶地回應,想把左扶光撲住。
然而左扶光卻落上了他觸過兩次的地方,立即把滄淵逼得不敢動彈,想讓他拿開。
「#######」左扶光低沉地引導著,話到半句又吻在滄淵鬢邊,「我是不是和你一樣?」
滄淵依然回答道:「嗯。」
左扶光低低地笑了一聲:「果然是,回不去了……」
……
……
滄淵呆滯地理解到了什麼叫做「回不去」以後,也遵從了左扶光的命令,以同樣的方式回報著他。
滴水之恩,互相的。
他再也不用馴服自己,任由內心的野馬放縱奔跑。
屋外又開始落雨了,屋內混亂而喜悅。兩人仿佛回到了曾經兩小無猜的童年裡,彼此間沒有隔閡、猜忌,依然如此親密無間。
……
第三十四章 你去衣櫃裡躲躲?
滄淵又睡過去了,他沒有力氣,只有風寒。
左扶光在放空的感受里捏著手指被燭燈燙傷的地方,暗暗想:為什麼剛才感覺不到痛呢?
內心的悸動遠比外感敏銳百倍,滄淵果然不再僅僅是他的夥伴和兄弟。
他自己確認的,他做了一件不知以後會不會後悔的事,帶著些許瘋狂,只顧當下,來抵抗那些長遠的糾結,此刻的他是真實的。
左扶光想拋掉很多東西,想忘掉身上的責任,想安然自得的活著。
可這一切從他十歲起就沒有了,在度過十歲生辰的那一天,王爺把他叫到祠堂里,讓他去拜一個藏在密室背後的靈位。
「你知道這是誰嗎?」
固寧王捏著三炷香問道。
左扶光搖頭,左家長輩全在前面,他挨個都能數過來,卻不知背後還有誰。
左方遒眼眶裡逐漸泛紅,輕聲說:「你大哥。」
「我還有大哥?」左扶光天真地問,「我不是獨子嗎?」
他從未見過什麼大哥,也沒聽娘提起他們以前還有過一個孩子。
「他叫左扶桑,從幼時起就聰慧睿智,是遠近聞名的神童。十四歲破格參加殿試,高中榜眼,進京封官。」
左扶桑是固寧王和王妃的第一個兒子,在王爺二十四歲那年誕生,夫妻二人都悉心教導他,為他而驕傲。
扶桑十四歲離開父母入京,卻只活到了十六歲。
少年人不懂隱藏鋒芒,受萬千讚譽也遇百般嫉妒。受人教唆和當時的太子結為一黨,策論針砭時弊,主張革新變法。
皇帝思想陳腐,多次面斥他們。京城底下勢力暗流涌動、不斷纏鬥,不久後竟被抓出了太子謀反的證據。
十六歲的左扶桑一心為國,並無不忠。皇帝分明能看清盤根錯節下的關係,但依然以他身為同黨為由,賜了砍頭,只是沒有牽連家人。
犯謀反罪是不能回到家族靈堂的,這個人的存在也必須三緘其口。所以固寧王只敢把他的牌位放在暗室,並反覆囑咐左扶光,一定不能重蹈覆轍。
左扶光是他四十一歲才盼來的孩子,現在局面變動,雅州面臨的情形更加危險。
他要他學會韜光養晦,不使外露,不要進京,靜待時機。
只有活下來,才有可能查明當年的真相。只有不被別人看做威脅,才能過得稍微安穩一些。
即使如此,固寧王依然雇了一個醫修,一個劍客保護兒子。
左扶光裝出一副不學無術的紈絝模樣,交著不走心的朋友,過著在外荒唐、在內勤謹的生活。
有時候甚至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模樣,他裝得很累,他不能做下一個左扶桑。
都唾罵他吧,看不起他,不要嫉妒他、忌憚他。
每一次關上房門,在燭火下寫出那些文字。他的思想仿佛都困在其中,扭曲地嘶吼。
滄淵回來了,面對幼時最親密的人,左扶光依然只能選擇防備、試探、偽裝,卻在今天被戳破了……
破了就破了吧,那是滄淵。
把他變成他的人,他們結為一體,他從此可以稍微卸下偽裝,這種感覺真好。
左扶光想要這樣一個人,想這個人是滄淵。知冷知熱,能暖了他的寒冬,能了解他的抱負,能讓當下變得美好一點,有些許溫情。
即使這是短暫的,即使看不見未來。
誰管未來是什麼呢,他真的放縱了一次,他樂意。
左扶光在滄淵安穩的呼吸聲中靠到了他身旁,把他抱進懷裡,跟著睡去了。
虛偽的面具化為齏粉,碎裂在兩人靠近時才有的芒里。不必再探討何去何從,他現在是盡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