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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滄淵呢,他受夫子教化,不可能做那樣不顧廉恥的人。他既不肯當左扶光的禁^臠,也決然忍受不了和一個有妻兒的人繼續這種關係!
在他們烏藏,只有真摯的愛情會受到神明的祝福,而這種愛是唯一的、偏執的,充滿占有欲的。否則便只為伴,不成婚。
滄淵意識里有模模糊糊的關於父母的印象,他原來的家庭並不貧窮,仍然是一夫一妻。他從本質上和左扶光的觀念不同。
滄晗摁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他給滄淵也倒了一碗酒,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如果你只是覺得好玩,那小王爺是你玩不起的人;如果你真的愛他,也該及時防止越陷越深,站回自己的位置。」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聽進去。像他們這種人,將來必成人中龍鳳,凌駕於權術之上。不是說他沒有感情,而是他會有更高的追求。」
「淵兒,你能懂嗎?你於他而言並不會有他對你那麼重要,扶光不會為了你犯傻。你還將為了他留在雅州嗎?」
滄淵在心裡搖了搖頭,他想,左扶光救火那天,就是為他犯了傻。
因為如此,他才決心留下。這些日子都沒有再練習八股文了,因為那純粹是為了應付科考,而非追求掌握知識。
他甚至有點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這麼快就走到了這一步,都是左扶光一手引導的,而他選擇了接受和跟隨。
無論如何,在滄淵眼裡,左扶光已經是他的人了。他依然想保護他、守護他,並沒有在此刻改變心意。
與此同時,他知道義父是為他好的。怕他如同飛蛾撲火,將來獨自受傷。
可他是成年人了,並非傻而單純。只是為了左扶光,想保留童年裡的那點美好,那片光芒,所以與別人有所不同。
滄淵和滄晗喝完了那壺酒,他放下空蕩蕩的酒碗,還是說:「爹,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現在仍然想去北宸,不在他身旁,我就不放心。」
「現在?」滄晗眼裡盈滿擔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後,滄淵仍舊要選擇往懸崖跳嗎?
滄淵重複道:「現在。」
說完這兩個字,他站起身低頭,深深地拜下,然後大步走出主帳,來到了拴著馬匹的地方。
現在就是子時,半夜。
星穹閃爍,夜色明朗,他在熱忱熄滅後仍舊孤注一擲,即使明白沒有未來。
滄晗站在月下,望著養子策馬遠去的孤獨背影,朝後招了招手。
「將軍什麼吩咐?」一個下士過來問道。
滄晗的手頓在半空,最終沒有讓人去追回滄淵——
或許只有碰了壁、遍體鱗傷,他才會知道今日所勸皆發自肺腑,並非危言聳聽……
……
鎮北軍每日皆要晨練,肖思光早晨練兵,左扶光就翹著腿在單獨的客房裡睡覺。
下午將士們會有分訓和活動時間,肖思光在閣樓上看兵書,左扶光就要去找他玩。
「這是什麼兵法,我怎麼沒見過?」左扶光見肖思光看得極為認真,時不時在旁邊做批註,在他對面問道。
肖思光眉毛一揚,略有些驕傲地說:「這是《百戰奇謀》,我父親的藏書,你自然沒見過。」
左扶光粗略瞧了一眼目錄:「全書分十卷,一卷十戰,不過就名號不同而已,還真能有百種戰?」
「這是一位不能說出名號的歸隱大家寫的,我父親的朋友。」肖思光轉過半邊身子,「和你說了你也不懂,你還是看我給你的那本書罷。」
左扶光瞧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那本,不知從民間哪裡搜羅來的——《興京百少》。
一個看百戰,一個看百少。挺符合鎮北王對他們倆的定位,於是他百無聊賴地翻了起來。
第一頁,京城大少,當今三皇子殿下許世風華。人如其名,風華絕代,堪稱京城第一才子,花場處處留情,風流倜儻。
第二頁,京城二少,太傅之子馮俊才。年紀輕輕連中兩元,已經是個翰林學士了。為人不驕不躁,追求者無數,但他一心上進,還發誓不中三元不娶妻,為王朝之崛起而讀書。
第三頁、第四頁……這本書雖然無用,卻便於了解京城勢力,和如今叱吒風雲的年輕才子。
左扶光翻到第二十一頁的時候忽然頓住了,上面畫的那個少年比其他人都高些,眉目格外深邃,五官精緻立體,不就是他淵兒弟嗎?
原來滄淵還是京城名少之一,雖然排得靠後了些。但將軍不在京中,他沒有世家背景,能放在這裡說明確實也算個風雲人物。
只見那上面有模有樣地寫著——異域之子滄淵,懂樂器、通音律。十五歲時一曲火不思配上詩賦技驚四座,於御前演奏,從此成為聖前炙手可熱的人物。
火不思是一種彈撥樂器,原本流行於前朝。隨著元人被趕出中原回到北方,無人再奏。
如今的許世皇帝名為嘉樂,極愛收藏樂器,尋樂訪人。可流落在中原的元人都有血性,絕不會為他奏曲。
滄淵啊……他本是烏藏人,該擅長六弦琴。樂理雖然和火不思相通,卻肯定是刻意學的。
左扶光的手指尖在滄淵的畫像上敲動了兩下——
滄淵回來以後從未提及他會樂器,原來他的淵兒弟,也並非那麼簡單。
第四十九章 我錯了,你別生氣!